弯月已经挂上了府邸上的屋檐,已经是将近亥时的时候。
绣云不敢站在谢府正门等人, 便提了灯笼站在侧门外。她提前给了钱与守门的家将, 随口找了理由, 所以现在侧门只有她一个谢府的丫鬟。
距离大姑娘出府已经两三个时辰的时间了, 现在却还迟迟没有看到人影, 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绣云不敢走到别处去看看,怕又惹出别的事来,便一直站在侧门等着,此刻长街上的灯都已经暗了,若是谢安回来,也能第一眼看到她手中提着的灯笼。
只是等得时间越久,绣云心里便更慌,心里那种不安的念头越来越重,攥着灯笼的手上也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来。
谢安只与她说了今天若是出了什么事,让她不要害怕,但没有与她说到底会出什么事。绣云又想到这两日谢安都留在卫怀柔的屋子里,直到入夜才回到屋里,回来的时候也都抱着镶了
铃铛的衣物交给她让她小心清洗,千万不能弄破了,便觉得更有什么事瞒着她,甚至不是什么小事。
夜里有冷风吹过,绣云哆嗦了一下,连忙去查看手里的灯笼有没有熄灭。
正是这时,长街里传来马蹄踏落在地上、还有马车嘎吱摇晃的声音。
绣云抬头,看见有马车朝这边快速行驶过来,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她才认出骑马的是卫怀柔身边的那个侍卫风月。
心里的石头一下子掉了,绣云强忍住惊喜,张嘴想要询问,却看见风月摇头示意她闭嘴。
马车还没有在侧门门前停稳,绣云就已经跑了上去,掀开马车上用来遮挡的帘子,看到里面坐着的是谢安,才彻底松了口气,连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大姑娘怎么现在才回来?等了这么长的时候,奴婢还以为见不到大姑娘了……”
绣云连问了几个问题,却没有等到谢安的回答。
月光透过马车的小窗照进来,绣云才看清谢安发紫嘴角上带的一丝血迹。绣云一下子住了嘴,站了许久才带着颤声唤了一句:“大姑娘……”
知道绣云担心自己,谢安摇了摇头,温声慢慢说了一句“没事”。
绣云明白过来,才连忙伸手,小心将谢安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下了马车,绣云张口还要再问,却被谢安摇头制止。
手中多了一个略沉的重物,绣云低头去看,才看清了谢安放在自己手里的,是一个用黑布包住的、已经裂成两半,镌刻着繁复咒文的银色钏子。绣云低头看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谢安。
“帮我去办一件事,”谢安垂睫,看了一眼放在绣云手中的那个断成两半的长命锁,轻声道,“去把这个给到宫里的姑姑。”
绣云意识到谢安指的是宫里的谢婕妤,慢慢睁大了眼睛。
“你不必进到宫中去,宫外会有人接应,你交到那人手中即可。”想到绣云或许会害怕,
谢安犹豫了一下,“风月会陪你一起去,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以吗?”
绣云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隐没在夜色中的风月,微微点了点头。
“那大姑娘怎么办?”绣云看向谢安,“现在夜深了找不着大夫,大姑娘身上又带了伤……”
“我没事。”谢安微微弯了弯眸子,轻声道。她将手轻轻覆在绣云的手上,最后看了一眼那两段在月色下映出冰冷金属光泽的长命锁,感受到绣云的不安,谢安柔声说了一句:
“别怕。”
距离天亮的最后一个时辰。
纵使是发生在深夜,距离发现平王卫绪变成活死人才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消息却还是从皇宫、又瞒不住地飞散入了各个皇族高官的府邸、朝中各个党派的耳中。
平王半死不活与死已经没什么二样,本已拟定的储君之位当然已绝无可能。
知道消息后的短短几分钟里,已经入夜一片漆黑的夜里又亮起了灯火。
皇宫内兴庆宫的灯火在即将熄灭的时候又再度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