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色长衣湿透了,往下滴着水,江鹤声拿着长绒方巾,细细把长发一点点擦干,听见小猫儿绵绵软软的声音,怔了一会儿,指尖轻颤。
黎春十年六月,凉川压境,连破三城,群臣惊哗,越七月,圣人指太子监军,以正士气。
“为何呀。”
秦小猫儿坐在软榻上,直直看着窗边执卷的少年人,很不开心,小嘴一瘪,慢吞吞转了个身,把自己埋在软被里,闷闷道:“圣人的皇子有许多呀,为何一定要太子哥哥去呀。”
“而且他还关了太子哥哥许久许久。”
秦晚妆愤愤不平,从软被里探出小脑袋,巴巴看着江鹤声,声音绵绵软软的,有些委屈:“太子哥哥。”
江鹤声眉眼舒展,掩了窗,走过来坐在榻边,拈了块儿酥酪喂给秦小猫儿,轻轻揉揉她的长发:“只消几个月,孤便能回来了。”
小猫儿咬着酥酪,甜滋滋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连,她哼了一声,还是不开心,她从软被里爬出来,懒懒靠在她的漂亮哥哥身上,嘴里还咬着梅花酥酪,含糊不清的:“哼,那也很久呀。”
“阿桥,总要有人去。”
温温凉凉的指尖触上小姑娘的眉眼,轻轻抚平了,江鹤声揽着小姑娘,温声哄着她:“待孤回京……”
“昂——”
秦晚妆仰起小脑袋,软乎乎的小糯米团子扒在她的漂亮哥哥身上:“我可以有数不清的酥酪吃吗?”
江鹤声哑然,轻笑出声,颔首:“善。”
他其实想说,待他回来,便去向父皇请旨,等阿桥及笄后,便准允他娶阿桥为妻。
但话滚在舌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江鹤声微哂,又想着,时局仓促,待他回京将一切都安顿好了,再备些阿桥喜欢的山茶甜糕,细细哄一哄这娇贵的小家伙儿,再告知她,才不算失礼。
江鹤声走的时候,秦小猫儿就站在高高的市楼上,人流拥挤,她看不大真切江鹤声的模样,只记得她的漂亮哥哥还是如往常一般。
长发,金丝绸带,满满的清贵气。
红衣招摇,衬得面容愈发秾醴端艳,漂亮的眸子里有星子在闪,他单手握着缰绳,望着京师外宽广绵延的山脉,温温柔柔的,显出些少年意气。
姑娘们的帕子接连不断往下扔,都被天一挡住了。
熙熙攘攘的声音响在耳边,多是赞颂太子殿下端方清雅、举世无双,男儿们说愿登科,为圣人和太子尽忠,姑娘们说马背上的少年是她们梦中的情郎,愿对镜梳妆,待君凯旋。
秦小猫儿听着,忍不住开口,声音温温软软的:“那是我的漂亮哥哥呀。”
周遭静了一会儿,又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秦小猫儿有些不开心,正要开口同这些人讲道理,却察觉市楼上倏尔寂静下来。
太子回头,注视着熙攘人流中懵懵懂懂的小甜糕,眉眼轻弯,倏尔笑出声,温温柔柔的眸子里好像藏了潋滟春水,他唇角微张,无声说了几个字。
“殿下说了什么?”
周围有人好奇。
“漂亮哥哥说。”秦小猫儿下意识接话儿,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尾音绵长,“他说,阿桥,等孤回来。”
就请旨娶你。
小少年在心里默默补充他斟酌良久却不敢说出口的话,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懦弱,微哂,他抬眼,望着连绵不绝的远山,轻雾苍茫。
太子殿下想,终有一日,他要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