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将那日的事反反复复回想了一下,他不仅出现的及时,那日的受伤也好似有些轻易,她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拖累了他,才害他受伤。
仔细想想,落姬虽然厉害,据说她的身手根本比不上珞瑜,裴邢受伤后,珞瑜和暗卫却没有前来营救,就算他们被杀手绊住了脚步,也应该边打,边往裴邢这边来才对。他们却始终在另一侧与对手缠斗,似乎未瞧见裴邢陷于危境。
单这一点,就有些可疑。
钟璃当时是关心则乱,才没考虑这些,如今冷静下来,略一思索,便明白萧盛兴许并未抹黑裴邢。
她粉嫩的唇,微微抿了一下,将信合了起来,对安涟道:“你让人将婷儿姑娘带来一趟。”
安涟应了一声,恭敬退了下去。钟璃取出纸墨笔砚,在纸上写了一句话,塞给了初雪,初雪不由一怔,钟璃示意她拿好,随后突然开口喊道:“珞瑜。”
珞瑜一直守在她身侧,听到她的呼唤,她从暗处走了出来,少女一袭黑衣,身形瘦削,眉眼很淡,瞧着与之前没什么分别。
钟璃这才对初雪道:“你下去吧。”
等初雪离开后,钟璃才对珞瑜道:“李洺倩今日情况不太对,我想让你去安国公府一趟,确认一下她是否安全。”
珞瑜有些为难,依旧单膝跪地,没有动,她思忖了片刻,道:“属下不能离开娘娘。”
钟璃淡淡道:“怎么?只有皇上使唤的动你?本宫不行?”
她平日几乎不会发脾气,此刻只淡淡一句本宫,就令珞瑜有些紧张。
她飞快道:“不是,魏王才刚刚遇刺,皇宫虽戒备森严,难保不会混入敌人,娘娘要见的这位婷儿姑娘,兴许并不简单,属下可以派个人过去帮娘娘查探李姑娘的事,恳请娘娘准许属下留在您身侧。”
钟璃道:“我若不准呢?”
珞瑜有些惊讶,抬眸朝她看了过去。
钟璃淡淡望着她,声音逐渐冷了下来,“就算婷儿真图谋不轨,我敢信任你吗?去年我遇袭时,皇上中了三刀,你都不曾上前营救,我保持沉默,不代表我没怀疑,你是故意没有去救他对不对?”
珞瑜眼睫不由一抖,没敢与她对视,垂下了眸,双手无意识蜷缩了起来。
钟璃清楚她受过专业训练,什么都不会招,也没指望能旁敲侧击问出什么,可人在震惊和心虚时,那一闪而过的心虚和诧异,却瞒不过旁人。
钟璃道:“让我猜猜你为何没救他?是他吩咐的对不对?”
珞瑜逐渐恢复了冷静,解释道:“皇上什么都不曾吩咐过,属下当时只是走不开,并不知道皇上受伤的事。”
钟璃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低声道:“我不想追究什么,你若真护着我,就别再生二心,既然你想守着我,就派人盯一下李洺倩,别让她出什么事。”
珞瑜松口气,她恭敬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安涟很快就寻到了赵侍卫,恰好赵侍卫还未来得及将人放走,此时,赵侍卫已将婷儿带入了皇宫。
皇宫建筑宏伟,巍峨高大,不论是泛着红光的琉璃瓦,还是厚重结实的青砖,都透着一股肃穆庄严。
婷儿心中异常忐忑,完全不敢抬头,侍卫走得快,她需要很努力才能跟上他的步伐,脚步也显得跌跌撞撞的。
绕过长长的甬道,她才随着侍卫来到了坤宁宫附近,侍卫并未进去,安涟派来的人,将婷儿引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乃皇后的正宫,面阔九间,有东西暖阁,门匾上用金粉描成坤宁宫三个大字,瞧着异常壮观。
室内,墙壁皆饰以红漆,地上铺着深红色绣百子图地毯,角落里紫檀香炉内,燃着熏香,袅袅升起的烟雾,盘旋在半空。
婷儿不敢多瞧,进来后,就恭恭敬敬磕了头。
钟璃斜靠在榻上,淡淡扫了她一眼。
少女捏帕子的动作,以及走路的姿态,都与她有那么几分相似,这让钟璃有些怀疑,萧盛将她寻来的目的。
钟璃并未让她起身,居高临下审视了她一会儿,她身居高位,又与裴邢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时,神情与裴邢像个七成,威压十足。
婷儿额前冒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她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何要将她喊来。
钟璃这才淡淡道:“本宫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若如实回答,我不会拿你怎样,你若敢欺瞒本宫,就连下午的罪一起治,诓骗皇后的下场,你想必清楚。”
婷儿赶忙表忠心,“娘娘放心,民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璃这才道:“萧盛何时寻来的你?为何要寻你?他又是何时将信交给的你?可曾说过什么?”
婷儿没敢隐瞒,虽有些羞耻却将她的来历仔细说了一下,她伏在地上,低声道:“萧公子之所以将民女和莺莺寻来,是为了送给皇上,莺莺乃扬州第一美人,也是位瘦马,当时皇上尚未登基,住在镇北侯府的幽风堂,他并未收留我们,将我们赶了出去,萧公子又将我们献给了大皇子。”
闻言,钟璃不由一怔,隐约明白了萧盛为何将婷儿献给裴邢,她自然也清楚,扬州瘦马的存在,她们打小被当做宠物培养,所学的每一样都是为了取悦男人。
虽然许多女子瞧不起瘦马,钟璃却清楚,她们未必愿意如此,若非走投无路,从小被卖,又有几人愿意如此卑微地去讨好男人?
京城许多贵公子,瞧着一本正经,风光霁月,却也有不少背地里养瘦马的,甚至有人以拥有顶尖瘦马为骄傲,这就导致,江南一带每年都要添不少瘦马。
裴邢能够不为所动,实属难得。
婷儿继续道:“大皇子死后,我们就被大皇子妃赶出了府,后来遭遇乞丐的凌辱,是萧公子和刘顺救了我们,他们对我有救命之恩,民女才答应帮他传信,他只说让民女在去年十一月份将信交给你。”
说到这里,婷儿有些羞愧的垂下了脑袋,“您没有出宫,民女也寻不到机会将信给您,才拖到今日,也不知有没有耽误您的事。”
婷儿心眼不若莺莺多,一直觉得萧盛是位温和有礼的君子,对皇后娘娘更是一往情深,她根本没想过信上的内容,是萧盛的挑拨离间,会对她不利。
钟璃心中却不由一动。
去年十一月她肚子里的宝宝才八个多月,若是乍然得知此事,情绪起伏定会很大,萧盛定是见不得她与裴邢好好的,才故意选择在此时戳破此事。
说不准还想害她早产。
钟璃心中膈应得不行,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般丧心病狂之人,一个他,一个顾知雅,实在是令人腻味。
钟璃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婷儿,萧盛可曾有过旁的异常举动,可否在她跟前提起过“刺杀”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