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曕同样攥紧了缰绳。
两人的婚事没有上辈子那么顺利,魏曕想过各种可能,在这一刻之前,他都没有想过是她自己不愿意嫁。
难道,她真的也从景和二年回来了,而且不愿意再嫁他?
白蹄乌跑得很快,殷蕙勒住马,如果魏曕守礼,就该继续往前跑。
可魏曕也停了下来。
搭讪的意思显露无疑,殷墉派来保护孙女的两个护卫立即一前一后地挡在殷蕙面前,横眉冷目地瞪着魏曕。
魏曕示意长风退后,他看着躲在二人身后的殷蕙道:“在下魏曕,燕王三子,可请二小姐移步说话?”
殷家的两个护卫:……
对付过的浪荡子弟那么多,眼前这个是身份最尊贵的一个。
拦还是拦着,二人却不约而同地看向殷蕙。
在这短短的功夫,殷蕙已经想了很多,她不知道魏曕为何而来,可她都不想多与其纠缠。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今日只是两人的初次见面,他长得那么冷,她刚刚的震惊完全可以推脱成被他吓到了。
再听魏曕自报身份,殷蕙便装作吓得身体一晃。
殷家的两个侍卫刚要下马,魏曕已经跳了下来,一副要冲过来扶她的架势。
殷蕙晃了一下就稳住了,再居高临下地看着魏曕,她咬咬唇,质疑地问:“你说你是燕王三子,有何证据?”
她好像有点怕,但眼神也有点凶,仿佛把他当谎报身份的纨绔看。
魏曕抿唇,她到底认不认得他?
心里这么想,魏曕还是拿出了燕王府的腰牌。
殷蕙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
看过腰牌,再上下打量他一番,殷蕙好像终于信了,视线一转,指着前面一条山间小路的路口道:“那边清静些,三爷有什么想问的,去那边说如何?”
魏曕紧紧地看着她的脸:“好。”
殷蕙就先跑过去了,吩咐两个护卫就在旁边等着,不用跟着她,也不用离开太远。
说完,殷蕙骑马拐进山间小路。
魏曕很快跟了进来,长风也留在了路口。
野树丛生,拐进来几丈之后,殷蕙下马,站在一处树荫下。
魏曕也跳下马,朝她走来。
没等他靠近,殷蕙低头行礼,忐忑地问:“三爷可是因为我拒婚而来?”
魏曕停步,看着她道:“是,我诚心求娶,不知二小姐为何不嫁。”
殷蕙像普通的闺秀面对外男一样,局促地攥着手:“祖父没跟您说吗?我不敢高攀。”
魏曕不信:“是不敢高攀,还是有人威胁你?”
殷蕙抬起头,茫然地问:“威胁我?”
魏曕没有回答,只审视地盯着她的眼睛。
殷蕙仿佛被他吓到一样,转过去,低声道:“没人威胁我,三爷乃人中龙凤,我只是乡间野草,确实不敢高攀。”
魏曕看眼路口,忽然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
殷蕙惊恐地看过来。
魏曕冷声道:“你真的没见过我?”
殷蕙连连摇头,试着将手挣脱出来。
魏曕看着她这紧张害怕的模样,倘若不是跟了她一路,倘若不是亲眼见过她面对纨绔子弟也从容不迫的淡然,魏曕可能真的要信了。
只需要再试探一句,就知道她到底是十四岁的殷蕙,还是景和二年回来的殷蕙。
“你可否想过,你我都回来了,衡哥儿会如何?”
魏曕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
听到“衡哥儿”的瞬间,殷蕙的挣扎顿住了。
这次重生,她能弥补很多遗憾,唯一新生的遗憾,便是衡哥儿。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是魏曕冷冰冰待她时她在澄心堂最大的慰藉,虽然后来衡哥儿变成了小冰块,可衡哥儿也是孝敬她的,只是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依赖她罢了。
十岁的衡哥儿脾气像魏曕,模样也像的。
再对上眼前这个十九岁的魏曕,殷蕙就好像看到了衡哥儿。
她再也装不下去,眼泪滚落。
那眼泪流到魏曕的手上。
魏曕猛地松开手,转过身去,面如冰霜,胸口因为愤怒而高高地起伏着。
殷蕙都能听到他的喘气声。
成亲十年,他虽然几乎每天都是因为生气而沉着脸的样子,却从来没有气得如此失态过。
气什么?气她竟然敢拒婚?
多没道理,她不嫁,不正是成全他与他的好表妹吗?
冷静下来,殷蕙擦掉因为想念儿子而落下的眼泪,等了会儿,见魏曕还在那里站着不动,殷蕙想了想,走到飞絮身边,看着他道:“既然你我一样,那回来就是回来了,过好眼下便是,以后三爷是三爷,我是我,你我互不相干,还请三爷别再过来……”
她还没说完,魏曕转了过来,目光如冰,又仿佛灼灼:“互不相干?成亲十年,我自认没有苛待过你,何至于你连衡哥儿都不要了,也要拒绝这门婚事?”
虎毒尚不食子,她那么疼爱衡哥儿,竟能舍下衡哥儿而不嫁他,该对他有多恨?
魏曕不明白,他做了什么,竟让她如此恨他!
换个时候,殷蕙一定会被这样盛怒的魏曕吓到,可魏曕那句“自认没有苛待过她”的话,竟把她逗笑了。
迎着魏曕愤怒的目光,殷蕙心里也燃起了一把火,一条一条地列举起来:
“你是没有苛待过我,你只是把我当个暖床的,除了夜里需要我伺候,你白日可与我多说一句话,我生病的时候,你可关心过我?”
“你是没有苛待过我,你只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的家人,父王都陪郭夫人去过郭家,我是你的正妻,你可能连殷家大门在哪都不知道吧?”
“你是没有苛待过我,你只是在心里藏了一个好表妹,只是在我傻乎乎地以为你会对我一心一意时,一声招呼不打地就带了个表妹回来,让我被全府下人看笑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魏曕,你冻了我十年,凭什么还指望我高高兴兴地嫁给你!”
明明很愤怒,殷蕙的脸上却都是泪。
积压了十年的委屈,终于有机会朝罪魁祸首道出来。
而魏曕的愤怒,则被她的眼泪一滴滴浇灭。
他没有只把她当暖./床的,他把她当妻子,当家人,夫妻俩再加上衡哥儿,是他最重要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