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渺还没跟所有亲人断绝关系前,她曾认为母亲是那个家里唯一一个会有那么一点疼爱她的人,苏渺曾经还想过拯救惨遭出轨丈夫家暴的可怜母亲,可惜别人对她伸出的援手十分不屑一顾。
那个家烂透了。
苏渺谁也没能拯救,包括她自己。
刘春香对自己下手的原因苏渺大概能猜到。
大概是苏晨被赌债逼得走投无路,盯上了自己这个大龄没出嫁的姐姐,觉得苏渺未婚又没对象,无依无靠的,等她死后,他就能用自己的遗产去还赌债吧?
而刘春香呢?她一直觉得苏渺作为一个女儿、一个姐姐,婚前赚的钱都该给家里,不然就是不孝、冷血、不懂亲情、没良心!
刘春香总是固执地认为姐弟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血脉亲人就该互相帮助,苏晨有事找自己姐姐帮忙是应该的,所以她下手了。
想到这里,苏渺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互相帮助?‘互相’两个字仿佛被狗吃了。
他们肯定没想到,她在彻底跟他们这些所谓的血脉至亲闹掰之后,马上就立了遗嘱顺便去公证处公证过,要是她死了,所有遗产包括尸体会全部捐赠。
尸体捐赠需要家属签字同意,他们也就能摆布一下那没用的残破的尸体了,苏渺一点也不在乎,就当学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了,以后她苏渺再也不欠父母任何东西。
苏渺真想看看他们知道自己遗嘱内容时的嘴脸,应该很精彩吧。
可惜她往楼梯下一滚,直接滚回了童年时的老家,没能变成鬼魂跟着他们看。
苏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自己的手脚和身量,再摸摸脸。
衣服是堂姐们穿小后给她的,粉色大蝴蝶领,没有打过补丁,用后世的眼光来看,版型配色都土土的、很有九零年代乡特色,但这却是幼年苏渺所拥有的最好的一件衣服。
这年代都这样,小孩子只能穿家里大孩子或者亲戚家大孩子穿不下的衣服,苏渺在自己能挣钱之前,从没拥有过一件真正属于她自己的新衣服。
苏渺摸了摸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人变小了,头发看起来也跟深秋时节的枯草一样枯黄脆弱,这是营养不良的表现,可惜了她上辈子给自己调理身体、养护头发花费的钱。
破败的木门发出‘吱呀’声被人推开,一个年约三十的女人左手端着一个装着热水半旧不新的搪瓷杯,手腕上还挂着一个装药的塑料袋,右手推开门走进来。
她看到地上的铁桶跟盆忍不住皱眉,抬脚绕过漏雨没东西接的地方,嘴上絮絮叨叨:“你奶也真是,那么的大雨,非要让你去找苏铭,他一顿饭不吃还能饿死?现在可好,你生病发烧那老太婆全当看不到,看都不来看你一眼,你也是傻,怎么那么实诚,还冒着雨去找人,那么大雨不穿雨衣,光撑个破伞有什么用?要不是我提前回家发现不对劲,你在家烧成傻子都没人知道!”
苏铭是她大伯苏国胜家的孩子,苏国胜连生三个女儿才追生到这个所谓的长子嫡孙,苏铭年纪只比苏渺大三岁,平时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男孙留在身边养大,她奶奶宠这孙子宠得不行。
其实苏渺的二伯苏国军也有一个儿子,不过苏国军年轻时候去当兵,娶了城里姑娘为妻,后来他转业去妻子娘家所在的城市工作定居,孩子自然也跟在身边养着,平日里见不着,每年没别的大事一年只回家一次,春节或者清明节扫墓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苏渺的父亲排行第三,再往下就是四叔苏国明,老三老四两家都只有一个女儿,老三家就是苏渺,四叔家的妹妹刚满月不久。
在第三代只有苏铭一个男孙在身边的情况下,他自然成了苏老太的宝贝疙瘩心肝肉。
苏渺本以为自己已经把童年的事情忘光了,但是回来后记忆被唤醒,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连其中的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其中就包括这次发高烧的原因。
这天正好是集日,前一天晚上苏铭觉得家里饭菜不好吃,闹脾气说想吃米粉。
苏老太第二天顾不上家里双抢有多忙碌,也不管双抢时没拖拉机和牛车去镇上,只一股脑把家里的活全部扔给几个孙女,马不停蹄地走将近三个小时的路去镇上大女儿的婆家,让开粉店的大女儿给自己拿了几斤米粉,又买了点猪肉回家煮米粉给宝贝孙子吃。
中午,苏老太煮好米粉后没看到苏铭在家,就让苏渺去找人。
她找了一圈,没找到,回家后不出所料被苏老太臭骂了一顿。
苏渺还记得她骂自己的话:嘴馋的丫头片子,你肯定是知道今天家里有好吃的才故意不好好找人,你以为你四哥没回来我就会让你吃肉?你做梦!天杀的嘴馋贱玩意儿,贪吃成这样以后谁家敢娶你?以后嫁不出去,没人愿意要你,你就只能去卖!贱丫头,还不快继续找,等我请你呢!
当时苏渺年幼无知,没离开过村子又没见过世面,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去卖’,她以为跟猪肉、牛肉一样称斤卖钱呢,那时候心里边害怕边在心里自我安慰:自己又瘦又小肯定买不上价。
可是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依旧处于担惊受怕中,怕自己会被卖掉、被人宰了吃肉……
后来常在大娘大婶们骂架的时候到类似的话,她们说人闲话的时候也总说谁谁谁跟外面出去‘卖的’一样骚,八成是山里的狐狸精转世之类的话,才知道那话有多侮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