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殊墨顿住,无奈地把听筒递给叶龄仙。
叶龄仙怕对方等太久, 急忙介绍自己,“程伯父您好, 我是叶龄仙。”
说完她又后悔得想咬自己舌头,她和程殊墨都结婚了, 怎么能还管公公叫伯父呢。
但是上来就对着电话叫“爸”, 她好像也不习惯。
不过, 电话里的程安康并不在意, 语气刻意很和缓,也很诚恳,“叶龄仙同志,你好,既然你已经嫁给了殊墨,咱们就是一家人,我就叫你小叶吧。”
程父的声音很有磁性,作为一名对外高翻,他年轻时肯定训练过,用的腹腔发力,气息很足,很稳。像是一个本来很严肃的老人,在刻意拉近和晚辈的关系。
叶龄仙瞬间没那么紧张了,“当然可以,您怎么叫我都成。”
“那好,小叶。”程安康继续道,“我很抱歉因为工作问题,没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以后你们回京市,家里可以帮你们补办。另外,作为父亲,我非常感谢你之前救了殊墨,殊墨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只是,他脾气倔性子直,有时候连我这个当爸的都管不了,希望你们婚后,你能多包容他,也多管管他。”
叶龄仙恭恭敬敬听程父把话说完,才又回话:“我们在大队结婚时,婚礼热热闹闹的,我已经非常满足了。殊墨哥很好,能嫁给他也是我的幸运,无论婚前婚后,都是他照顾我更多。最近,我们都在认真学习文化知识,殊墨哥还帮我辅导数学了,请您放心,我们会共同监督,共同进步的!”
儿媳的声音谦逊有礼,字正腔圆,但是程安康最意外的,是她最后说,她和程殊墨一直在复习功课。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性,对学习是什么态度,程安康恐怕比谁都清楚。别说儿子不待见学习了,就是对他这个父亲,都向来不冷不热的。
最近,上面连开了几次教育工作研讨会,大方向已经非常明确。程安康一直犹豫着,该不该打电话提点一下儿子,让他把功课捡起来,但最终还是放弃,一切顺其自然。这次打电话过来,也是因为难得有时间。
没想到今天,他没有开口,儿媳却先提到了学习的事。
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女儿,去农村插队这么多年,还能有这样的见识和思想,可以说是非常难得了。
程安康不是一个有门第观念的家长,认可叶龄仙是因为她“救过”自家儿子。但现在,他对这个突然空降来的儿媳,无疑更满意了。
“好、好,学习好!任何时候都不能松懈,不能放弃。回头我让秘书给你们寄一些学习资料。生活中,你们需要什么,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发电报。”
电话里的程安康语气欣慰,想再说什么,程殊墨却在旁边抱怨,“还没完?”
叶龄仙急忙捂住听筒,怕程父听到。
可惜晚了一步,程安康气得骂了一句“臭小子!”
不过很快,翻译司那边似乎有秘书请他去开会,程安康又嘱咐两句,匆匆挂断了电话。
叶龄仙像是通过了一次人生大考,长长舒了口气,“哎,我发现你爸爸,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程殊墨好笑:“什么我爸,是咱爸,还有,老头子本来就没什么可怕的,是你胡思乱想太多了!”
也许吧。不管怎么样,程殊墨的父亲、她的公公,从此以后,在她心里不再是一个抽象的、严厉的大家长,而是一个和蔼的、通情达理的老人。
但如果一定要说少了点什么,那就是,为什么今天打电话的只有程殊墨的父亲,而不见他的母亲。
回去的路上,叶龄仙后知后觉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程殊墨愣住,想了想才答:“我母亲在档案处工作,这段时间,她有可能出差了?”
敷衍,一听就是敷衍。叶龄仙没再多问什么,程殊墨显然在回避一些东西。
不过,接触过公公,她觉得婆婆应该也不至于太难沟通。她叶龄仙行的正坐的直,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被人轻视了。婆媳关系方面,以后真有什么,多让着长辈就行了。
想到这里,之前关于见公婆的压力,算是彻底放下了。以后,叶龄仙能轻装上阵,一心一意备战高考了。
当然这话说的还太早。几乎同一时间,老树湾大队戏迷班的《进城记》,终于开始正式公演,叶龄仙这个幕后编剧,兼荣誉导演,当然不能撒手不管。
联排的时候她就看过老乡们的演出,完成度还是相当高的,尤其马冬霞,虽然有些细节表演不够专业,但是扮上妆,往布景里一站,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最重要的是人民群众喜欢啊。老树湾大队有不少人,一辈子没出过村子,没看过大戏。男女知青们做的道具也非常逼真,让不少人长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