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两秒将这句软乎乎的声音在脑海中转化成词句，徐衍眼神倏地移开，片刻后点了下头。

梨歆的背，大约只到徐衍二分之一左右宽。背贴着背，两人谁都看不见对方的面容。

徐衍只觉得背脊处靠着团软乎乎的、温热的物什，顺着皮肤传过来的那温热有着微微的、呼吸的起伏，每一次的起伏都像是在自己的心上、不知不觉就与自己心脏的跳动变得同步了。

日子就在阿呆坦克一样在沙漠里直冲而过中一天天过去，枯燥归枯燥，这里的怪都是一群一群的，集中而且等级高，其实是相当不错的练级点。

虽然在场的恐怕只有徐衍本人是这么想的。

九制梅过得苦不堪言就不说了，梨歆与科瑞安心里都挂念着东部的事。

尤其是梨歆，虽然把自己的推测传回去了，但联系不上奥格斯与玛丽安，那边什么情况根本无从得知。

他们动手了吗？抓到人了吗？又或者打得过吗？毕竟是身为“神灵”的异族。

四人一行已经在沙漠里又呆了月余。除了梨歆托了九制梅随身携带大堆女裙的福，身上衣着还算得体，其他三位男性基本都成了流浪野人造型。

“多少级了？”徐衍仰头灌了口蓝药，朝瘫在地上的九制梅走过去，问道。

自从要他下场，九制梅现在每天心如死灰得连捡装备都提不起兴致了。

他搁地上动了一下，颤巍巍地抬了抬手，一手比出个二，一手比个八。

捡完尸体的梨歆抬眸，若有所思地盯他一眼：“……快了，看看前面有没有绿洲，去刷一个应该就够了。”

徐衍沉默了片刻，接了个“嗯。”

不同于开始的锯嘴葫芦，现在梨歆说什么，他都会简短地回上一句或者一个词。

“不是吧——”九制梅猛地以一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姿态蹦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梨歆：“又要——？？？”

“你能不能别吵吵。”科瑞安抬腿踢了他一下。

从梨歆看过来的视线里接收到了不容置喙的意味，九制梅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咬舌自尽。

除了沙漠怪密集级高外，四人等级刷这么快的最大原因就是这个绿洲。

沙漠里的绿洲对怪来说那是什么？首都。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整就是一个怪物窝，精英怪、小boss密集到不敢置信。

曾经，在他还是那个天真的九制梅的时候，梨歆提水和食物储备不多了、要去绿洲补给一下的时候，他没啥反应。

因为他真的以为就是去补给一下。

事后九制梅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自我反省，反省他早该在看到自家战斗狂大哥徐衍闻言抬头、眸光微亮的时候就将警惕心提到亮红色去。

这些人真的为了升级快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图怪多还特意挑晚上去。

当时九制梅他还问了一句：“为啥晚上去啊？”

一片沉默中，梨歆微微一笑，柔声回答，说是“晚上怪少，安全些。”

缺少这方面常识的九制梅他还真就信了。

当时夜黑，风也高。绿洲就在不远处，月光下绿森森的一大片植物随风摇曳。

走近了，还能在树丛掩映中看到一潭清泉。

提着水壶的九制梅直到被怪按到地上摩擦之前，心情都不错。干旱黄沙里闯荡了这么些天，难得看到生机勃勃的绿色嘛。

“——卧槽？？？？”

那边已经火星四迸的打上了。

就像进了怪窝，无数怪物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等级、攻击力比之前的沙漠蝎沙漠蛇全都高了不止一个水平。

四人杀了整整一夜——准确说是三人一牛，九制梅原地躺尸中。

当破晓的天光亮起来时，徐衍长刀上的艳红血气已经浓烈到像在刃口贴了一截绸缎似的。

而梨歆一手法杖一手大斧的造型也再次重出江湖，挥杖的手快得出了残影。

躺尸中的九制梅看得由衷想跪下双击666。

密集的怪流中三人各挡一面，一句也来不及交流的一直打到中午，日上中天，最后一波怪才也倒下了。当时周围可以说是尸山血海，各种各样的尸体堆得没一处可以下脚。

攻势一停，科瑞安就直接倒地上了。徐衍也撑着刀，已然站立不稳，慢慢地跌坐下去，一双眼睛却满熠着意犹未尽的暗光。

只有梨歆是习惯这种高强度打怪的，这会儿还能走动，她丢下斧头，一头扎进泉水里，游了个来回。

无法忍受身上这种脏兮兮黏腻腻的感觉。

九制梅默默地复活，然后默默地缩着脖子过来摸尸体。

那一次下来，九制梅连蹿两级半，梨歆也在一夜之间升了一级。

效率很高，但九制梅、包括科瑞安都绝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然而显然他两的意见并不属于被重要考虑的范畴，夜闯第二个绿洲的行动由梨歆制定、梨歆提出、梨歆决定三个步骤后民主的敲定了。

科瑞安：“……唉。”

九制梅：“……唉。”

科瑞安马上瞪过去：“你别学我！”

九制梅叹一口气摊摊手：“我哪有呢。”

四人又赶了一段路，终于在黄昏时分望见了绿洲的影子。

“歇一会儿吧。”梨歆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缓缓道。

照例的生火、扎营。

梨歆看了一眼坐在火边垂眸擦着刀的男人。火光映在如雪的刀刃上，寒光凛冽。

现实里，擦拭自己的武器自然是很常见的行为。但放到游戏里，这个行为其实有点……中二。

“它叫什么？”梨歆问了一句。

徐衍手上动作一顿，沉默片刻后答：“……银华。”

梨歆原本移开的目光又挪回来，盯着这把刀看。

银华剑？

可这横看竖看都是把刀啊。

不过她也没打算多问。

徐衍眉头微皱，脸色冷凝，握着刀柄的手指力道很大。

他紧张。

九制梅扑哧地笑了一声，成功收获了徐衍冷冷扫过来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