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傍晚考试结束,所有考生全部散出考场,考场大门关合起来,几个人也没有在考生中看到宁兰。许耀山忍不住抽烟宁神,只觉得宁兰怕是放弃了这次高考。
宁兰的学习成绩本来就不大行,上次高考评分均都没及格,就算让她扎实复习个半年也未必能考得上。她自己对自己的水平应该也有数,所以直接没来。
傍晚坐在船上回甜水大队,许耀山就一直抽烟深呼吸不说话。宁金生和胡秀莲更是一脸菜色,感觉头顶的那片天颤颤巍巍就要塌下来了。
胡秀莲实在慌得沉不住,片刻后还是颤着声音问许耀山:“许书记,阿兰根本就没来考试,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今天没有来,想都不用多想,明天更不可能来了。她今天已经缺了这么多门没有考,明天又来考那剩下的几门做什么,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么?
许耀山也没辙了,抽了几口烟说:“她不过来考试,我也没有办法了,顶多明天再过来陪你们蹲一天。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你们就去公社派出所报警吧。”
胡秀莲还没有再出声说话,生产队的队长摇着船接话说:“去公社派出所报警又有什么用,他们哪个认识宁兰?出了公社的地界,他们也管不了了。”
尤其这年代交通通信全部不发达,派出所的人连宁兰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家里更是连一张宁兰的照片都没有,让他们出去找人根本就没可能。
一般村子里遇事,都是村子内部解决的。遇事就找大队革委会,找队长找大队书记,到公社里找人那都是扯淡,大多时候都解决不了问题。
除非犯事的人在,直接扭送到派出所去,那倒是有用的。
可如果是真的人在,家庭内部能处理,大队革委会自己也能处理,是劳教还是批判大会上挂牌子做检讨,都由大队革委会说了算,根本用不着公社的派出所。
生产队队长这话一说出来,船上顿时又是一片死寂。宁金生坐在船上捂着脸,眼睛一直紧紧闭着,只觉得呼吸都困难,巴不得一头栽这水里淹死算了。
宁金生一路上都没有出声说话,下船回到家也没心情和胃口吃饭,直接去歪床上睡觉去了。穷得要吃不起饭了,胡秀莲随便热了点饭端到他面前,他起来胡乱刨两口也就算了。
因为宁兰闹的这个事情,宁波宁洋这几天都没人管,中午在学校倒是正常吃饭的,但晚上回家后也都没怎么吃饱,浑身上下的衣服更是脏兮兮的。
看胡秀莲端着剩饭从屋里出来,宁波开口问了句:“没找到二姐吗?”
胡秀莲把碗放到桌子上,简直想哭,只说:“她怕不是死了。”
宁波宁洋知道胡秀莲这是在说气话,她每次气起来,就说要杀了谁,或者咒谁已经死了。但这话也很明白地回答了问题,他们没有找到宁兰。
宁波宁洋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被当做宝贝疙瘩捧着,早就习惯了家里的人都对他们付出。他们不觉得宁金生和胡秀莲有问题,只觉得两个姐姐不称职有问题。
挺气的,宁洋又说:“不回来就算了,要这样的姐姐有什么用。”
胡秀莲现在可硬气不起来,软着腿肚子在桌子边坐下来,胳膊往桌面上一撑,手掌捂住脸,立马就为难得啪啪掉眼泪了。她捂一阵脸吸吸鼻子,然后喑着嗓音说:“她把家里的钱全偷走了,她不回来,我们家怎么给赵家交代啊。”
宁波气得心里眼里都直冒火,他和宁洋都听得懂,赵家就是宁兰定了亲的那户人家。宁兰偷了家里所有钱跑了,他们家接下来不止要过苦日子,赵家没了媳妇又赔了钱,肯定也不会放过他家。
胡秀莲最是清楚,赵家本来也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这两百块彩礼还不知道怎么凑出来的呢。如果他家不把宁兰嫁过去,又还不上这两百块钱,赵家百分之一百要跟他家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