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
秦冬霖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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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冬霖没有回屋,他轻车熟路地去了伍叡的院子。
一个不大不小的流星结界长年累月将整座院落包裹在内,在几近寸草不生的魔域,滴水成冰的季节,里面依旧花团锦簇,草木葳蕤,仙草舒展身?躯,在徐徐风中摇曳,狂风暴雨都被阻挡在外,宛若一片人间仙境。
几颗夜明?珠撒下?清冷光辉。
秦冬霖才踏进院门,屋内,长廊下?的女子嫣然回首,见?到他,琉璃似的眼亮起?来,眉眼弯弯,她提着裙摆,蝴蝶似地飘过来,拽着他宽大的袖袍,嘴一撇,声音好听?得不行:“你去哪了?”
紧接着,她又道:“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秦冬霖垂目,眼前的人脸颊尚且有些肉,两腮嫣红,看着如桃花瓣似的嫣红,眼眸亮晶晶的,里面点缀着流星,说话时,现出?一点点娇憨,浑身?上下?都流淌着熟悉的灵动。
这是曾经的宋湫十。
活在秦冬霖记忆中的宋湫十。
“把幻境收了。”良久,秦冬霖收回目光,眉心微皱,清冷的瞳色平视着屋檐下?的一角,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湫十闻言,仰着头,有些不满地嚷嚷:“干嘛?你又哪里惹你了?”
她小脸上的笑顿时变戏法一样垮了下?来,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道:“我偏不走?。”
秦冬霖颀长的身?子靠在石桌边,衣袖任她扯着,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只是眉宇间,罕见?的现出?点点疲惫之态。
见?状,湫十的身?影从?半空中渐渐淡去,先前被秦冬霖看过的屋檐下?,不疾不徐现出?个人影来。
“这是怎么了?”伍叡是那种耐看的长相,在秦冬霖和宋昀诃一行人中虽不算突出?,但因为独一份的朦胧气质,也并?未落入下?乘,他一身?白衣,笑起?来显得十分无害:“有段时间没见?你来这边了。”
说完,他上下?打量了眼秦冬霖,在他欲燃不燃的魔纹上停顿了下?,恍然大悟似的,问:“你这是才从?那位屋里出?来?”
秦冬霖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一掀衣袍,在石桌边坐了下?来。
伍叡从?善如流地坐到他对面,半空中,一双无形的手奉上热茶和温好的酒,两边都添满一杯,伍叡举起?来,跟秦冬霖碰了一下?。
“说说吧,怎么回事。”
秦冬霖一言不发?地饮酒,意思性地举杯跟对面的人碰了碰,片刻过去,一个字都没说。
伍叡惊奇地饮完杯中的酒液,道:“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彻夜长谈,梳理心绪,结果你是来喝闷酒的?”
秦冬霖总算笑了一下?,声线清冷:“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这有什么,你什么夸张的样子我没见?过。”插科打诨之后,伍叡正色起?来,他颇为好奇地看了秦冬霖一眼,道:“听?我哥说,那位主城姑娘回来十几日?了,我原本想去看一眼,结果这段时间跑动跑西,忙起?来就将这事忘了。”
说罢,他又开口:“其?实该去看一眼的。这三?千年,我这结界里,湫十姑娘算是常客了。”
“人如今找回来了,你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
秦冬霖冷玉似的指腹摩挲着杯边镶嵌的玉石,良久,垂了下?眼:“她变了很多。”
伍叡算是唯一一个知道秦冬霖心绪过程的人。
秦冬霖堕魔前后,有很长一段极不稳定的日?子,都是靠着伍叡幻境中的人熬过来的。时至今日?,伍叡仍记得当时邪气横生的男人,一脸铁青地入结界,又一脸铁青地出?去,见?了人不行,不见?人更不行,如同一个瘾君子,反反复复,断不掉,又接受不了自己?没出?息的堕落。
那段时间,他看山是她,看水是她,看天上的云是她,看林间的鹿也是她。
伍叡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六界最传奇的天骄,在一个女人身?上跌了无数次,没有一次能爬起?来。
可这人嘴硬,什么也不说,一问堕魔,就是自己?剑心不稳,修炼出?了岔子。
在一场一场幻境中,伍叡看到了他们完整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