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又明亮又活泼,像是漫天星光都在其中。
萧熠心头的小火苗在微微酒意撩拨下越发炽热。
“被狗咬过。”他不由重复了一次,眼光始终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唇,“很疼么?”
“当时,还好。”贺云樱弯了弯唇,眼睛里却没有笑意,轻轻舒了一口气便往前走,绕过萧熠,直接去往那边座竹间溪畔的凉亭。
亭中并无石桌石凳,但亭柱之间有一尺半宽的雕栏,贺云樱拿帕子略掸了掸,便随意择了一处坐下,坦坦然望向萧熠:“兄长有什么要商议的事情,请说罢。”
萧熠没有立时说话,他略略侧头,还是望向贺云樱,眼睛稍稍眯起几分,上下打量,似有所思,似有所忆。
贺云樱既不生气,也不回避:“兄长要是有话想问,也请直接问罢。”
再几息之后,萧熠在她正对着的方向也做坐了下来,与她目光完全正面直迎,神色却柔和了下来,声音低沉:“妹妹到底是怕我,还是恨我?”
这话便像一颗石子敲在湖面上。
咚地一声。
贺云樱仿佛听见自己的心震动了一下。
但也就是一下而已。下一瞬这颗石子就直直地坠了下去,周围翻起的涟漪之小,甚至不需清风抚平,就已然消失无痕。
“兄长这是什么话。”她笑了笑,“您是母亲的儿子,我只有尊敬而已。”
“妹妹说的可是实话?”萧熠盯着眼前这样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明艳小脸,眼光渐渐锐利起来,“骗人,不是好习惯。”
贺云樱再次笑了,这次比刚才更加真心,回答的话说得更慢,却并非迟疑,只是更加清晰:“我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兄长呢?也都是实话罢?每一个字都是罢?”
她的笑容这样明朗而坦然,但那看似寻常的反问,却立刻像是一把刀,反刺回萧熠心里。
他又看了她片刻,随即转了脸,望向苍茫暮色中的东苑花木:“我在官场行走,有些时候,也不得不迂回。”
“官场上宛转迂回自是难免。”贺云樱又轻笑了一声,后头的话声音更轻,“逢场作戏,口不对心,都是不得已罢?没什么,反正是向着外头的人。”
萧熠活了两辈子,头一次觉得这“通情达理”的体贴话,听起来竟是这样的刺耳。
一阵晚风拂过,萧熠再一次在酒意之中微微目眩。
他看着琉璃灯光下,越发柔美璀璨有如明珠宝玉的贺云樱,好像有无数话想说想问。
然而光影明暗之间,他自己心头交错纷杂的念头此起彼伏之间,他又觉得此时此刻,没有什么可以再多问多说。
最终对峙片刻,还是萧熠再次转开了脸:“今日安逸侯待客之酒太烈,我还是先回去了。妹妹明日若想去淮阳何处游玩,只管吩咐林梧安排人保护便是。”
然而不等他起身离开,留下什么夕阳之下的颀长身影,贺云樱就先应声起身:“兄长喝了酒,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不要让母亲担心才是。我也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