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欺负喜儿的人还没有出生,小公主每每乐得于他分享,兴致勃勃的咕哝她的新闻,往往三个字两个字的说不清楚,得陆满福重新再复述一遍。
喜儿愈发依赖她,不管在哪里玩天黑了必是要回养心殿,有回却天黑了有一会儿还没回来,皇上挂心,就打发人去找。
找回来的闺女却脱了层皮——早起是罩了个对襟蝴蝶缂丝的小红褂出去的,回来就只剩了件杏黄的小袄,叫陆满福拿貂裘裹着抱了回来。
“阿玛——”她一落地就颠颠儿的扑了过来,皇帝搁笔,一把抱起了她,目光往她身上一扫,问她衣裳呢。她打小好洁,八九个月的时候就知道爱惜衣裳,倒还没弄脏过。
“唔……”喜儿思考了一下,掰着圆圆的手指头同他道:“娘亲……”
听得久了,万岁爷便不再用陆满福翻译,自行就串懂了她的话:“小喜儿去娘亲那里。”
“唔!”喜儿点点头,从怀里拿出来个黑漆嵌螺钿的盒子给他看,“喜儿的。”指指额上一点朱红,再道:“云……”
皇帝接手打开看,一盒胭脂膏子,但笑了笑:“朝云给你的?”
喜儿摇头说娘亲,又指指自个儿,“换的……”
“换的?”皇帝不解,抬眸看陆满福,但看他讪讪一笑,道:“李主儿叫小公主拿衣裳换的,公主不舍得,犹豫了一下午才换给李主儿的。”
犹豫了一下午,万岁爷低头打量她,一时按着眉头,不知该气该笑。
“阿玛。”喜儿不知所谓的推他胳膊,凑到他眼皮子底下叫他看她:“看喜儿。”
不知捡得她多久没沾手的东西,还用衣裳换……皇帝嫌弃的头疼,却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小喜儿真漂亮。”
“嗯!”喜儿心满意足的坐回去摆弄她的胭脂盒子了,点一点抹到小手上,再沾一沾,画成一朵小梅花,玩得不亦乐乎。
皇帝眼瞧着深深叹息,看她玩了一会儿,在自己小手上不过瘾,就把他的手拉了过来,在上头涂涂抹抹。尽由着她玩,他也不在意,不过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想了一会儿即轻轻叹了口气,问陆满福道:“你们李主儿如何?”
皇上不几天就会问一回她,陆满福习以为常,但答道:“还是笔不离手,不过今儿似乎心情不错,陪公主磨缠了一会子。”
皇帝一挑眉,“合惠呢?”
陆满福但道:“听您的吩咐,打从上回起就没再领阿哥爷过去……”
皇帝点头,不久前喜儿带合惠去启祥宫,指挥着他叫娘,听闻这一句就叫她哭了半宿,早起眼睛都肿着。合惠合惠,他私心里不只一次的希望没有这个孩子。每每念及,总觉对不住他们母子。
他叹息一口,但与陆满福道:“明儿一早就说喜儿想见六阿哥,抱来养心殿叫他玩一会子。”
阿哥们才是最不能偏宠的,皇上再喜欢六阿哥,也不会表现出来,不过是更加的偏宠喜儿来弥补。陆满福哈腰应了,心里也由不得叹一句君王难为。
合惠与喜儿虽然一母同胞,相差没有一个时辰,性子却截然不同。喜儿打小的活泼好动,小主意一会儿一个,层出不穷,不知随了手,合惠却是打小安静,长到两岁,便愈发显出沉稳来。虽见天儿的陪着喜儿乱跑,自己闷闷的却似乎心里有主意,很有几分陪着她玩儿的意思。
喜儿一下地,还没走路就跑,跑一会儿就叫抱。合惠不爱叫人抱,从会走路就自己走,一开始走不稳叫人牵着,后来走稳了就不许人碰,自个儿低着头一小步一小步的慢慢走。
他说话比喜儿晚,说得却比她清楚,喜儿还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往外蹦的时候他已经能说成句的话了,不知几时学了行礼,这回来便有模有样的给他磕头,说请阿玛安。
虽是敏妃带出来的,皇帝却觉得他十分像明微,小小年纪就有那么几分孤傲之意,玩起来也像做学问,认真的像个学究。
皇帝进门,弯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却没抱他,自先走一步,招招手道:“你过来……”
合惠迈着小短腿跟在他屁股后面走到炕边儿,皇帝坐下来,叫宫人把他抱坐在炕桌对面,拿了喜儿惯常玩的玩意儿给他,一大一小相对而坐。
皇帝隔着桌子摸了摸他的头,问他:“你额涅教你学认字了?”
合惠仰头望他,“很多,比妹妹多,没有三哥哥多。”
“你三哥哥比你长几岁呢。”皇帝笑了笑,“他是个小书呆子,我儿不学他。”
合惠懵懵懂懂,听他又问:“额涅给你看得什么书?”就摆弄着琉璃珠子答道:“《三字经》,一千一百四十五个字,我都会。”
皇帝唔了一声,“你可以教教喜儿,她只认到第四十七个,还不会数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