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通报一声吧,叫窦西回带全家老小出来迎驾。”
他试图速战速决,身体还是下意识的挡在了她的面前。越是知晓窦西回如今的现状,他越是舍不得许连琅面对。
陛下圣驾已在府前,主管公公就在守在门外等候,窦西回自然没有耽搁,吩咐好下人去安排好接驾,心下却也又些异样,朝流言四起,他心隐隐有所猜测,但是人死怎么能复生呢,滑天下之大稽,路介明疯就算了,他怎么能陪他疯。
这几年,路介明几乎收回了他所有的权力,当初的天之骄子世家傲才成了最赋闲的人,空有一个闲职,还未到而立之年,已经开始养老了。
他当然知道路介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给许连琅出气。
婢女服侍着窦西回一件件套上官服,官服繁琐紧紧束缚着身体,他挺了挺腰板儿,眉心皱深了。
垂眉看到了拖地的鹅黄裙摆,紧接着就有一双细软的手按上了他的眉心,“又皱眉了,若有烦心事可说与我听听,就算不能解忧,也可为你舒泛舒泛。”
窦西回抓住她的手腕,闭上了眼。
只不过是又……想到了许连琅……对于他来说,何尝不也是一道伤疤。
路介明以为他能多好受呢,他也是不好受的,不是只有非他那般将自己弄的不死不活,才是在乎她的。
但她人都死了啊。
“去叫啼笙来,陛下吩咐的是全家老小。如今陛下与我嫌隙愈发大,小心伺候着,别被挑出错处。”他淡声吩咐,随手接过乌纱帽。
壁影深深,青藤垂下一长尾,斜挂在壁影上,几株青竹竖长横出,像是随意而为,又别有乐趣,但就这壁影一地,就看出了鲜明的属于窦西回地界的特征。
窦西回此人便是如此,他与路介明实在不同,世家的贵公子,就算是素衣薄衫,也讲究到了极点,每一处的素雅,都是用尽了心思的。
就像他这个人,君子端方正直,一言以蔽之。但但凡是个人,哪里不会有那么个七八面五六种情绪,他却偏偏只有一面,“端方正直”不像个真人了。
心思用过了,反倒刻意。
管家小心伺候着,陛下不朝府里走,管家也不敢问,只好点头哈腰,一再令人去观望老爷拾掇好没好,他见许连琅有兴致,便尝试与贵人搭话,生怕怠慢了人。
“贵人有所不知,国公爷那处的宅院有一处池塘,池养着红鲤鱼,人人都说这壁影旁放水征兆好,开了新府之后,我家老爷就独独看不得鱼,思来想去,便也就种了这几株竹子,嘿,和这青藤意外的配了。”
他精明着呢,当然看出来许连琅在这一行人的不一般,陛下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这位姑娘,偏这位姑娘被这几株竹子抢占了注意力。
许连琅指尖碰了碰,竹身冒出些极小极小的水珠,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才浇过的原因,清脆挺拔,节与节之间相连甚疏,她想,这竹子与现在的路介明并不相配了。
他现在像颗小柏树了,高大、利落,修长且枝叶繁茂。
没有如她期待,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好。
她想到那一年冬猎在帐篷,窦西回的吻接连落了下来,攻城略地,雄性生物的占有欲让他根本估计不了她的感受,越是碰不到唇,越是舌尖探不进去,反而让他更为焦急。
但他还留有那么几分清醒,最后还是放开了她。
她终究是愧疚的,在他的控诉面前一下下软下来,他一把拽过她放在桌边绣制的花样,低头一眼,便是那竹。
竹叶片片,竹真挺拔,若是君子,便该如竹。
他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情绪便也就平复了。
他问她:“你喜欢路介明吗?”
许连琅答不上来。
她迟疑着,没肯定也没否定,但窦西回已然像是抢占了先地般,兴奋起来,“那就好,我们慢慢来,只要你还不喜欢他,只要你不够喜欢他,就可以。”
窦西回给了她这样的余地,她也就不能得寸进尺。
没拜堂过,但婚约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