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堰抬手,轻轻地摸上宝瑜的头发:“宝瑜,你知道上辈子我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

宝瑜的呼吸因为他的触碰停滞了一瞬。

“我在你心是个什么样的人。”宋堰将手掌移到宝瑜的后脑,他低头,将额头与宝瑜的额头相碰,轻笑了声,“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自大,狂妄,追名逐利,无所不用其极,自私,冷漠,从一个混账少年长成了一个恶满天下的乱贼,是吗?”

宝瑜的喉头动了动,她握紧了手剪子的把手:“宋堰,你不该离我这么近。”

“你知道我为什么最讨厌你的管束吗?”宋堰自顾自道,“因为我始终无法接受,我深爱着的女人,身份竟然是我的母亲。”

那两个字像是炸雷一样在宝瑜的耳边炸响,她惊愕地看着宋堰的眼,企图在他的眼找出玩笑的神色:“你疯了!”

“我没疯。”宋堰轻轻握住她握着剪子的右手,低声道,“宝瑜,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都不勇敢。在我发觉我喜欢你之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逃避。我不想对你冷漠,我多想和你常常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但是我怕,我的感情会被你发现,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的。我不惧伦理纲常,我也不怕世人异样的眼神,我只怕,你知道了后,会再也不要我了。”

“疯子。”宝瑜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只硕大的空鼓之,耳边是无尽的嗡嗡的敲击声,她缓慢地摇头,“疯子,你给我滚出去。”

“你才十八岁。”宋堰按着宝瑜的肩膀,将她抵在了床边的柱子上,眼底猩红,“你根本就不是我的母亲,你才十八岁。我上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点把这些话说出口。如果我说了,是不是结局就不会是那样?”

宝瑜能感觉到宋堰的心跳,与她的融合在一起,跳得飞。

她再忍不住,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宋堰一巴掌,又抓起一旁桌上的砚台,砸向宋堰的额头。

血瞬间喷涌出来,顺着宋堰的脸颊缕缕流下,宋堰没有躲,也没有喊疼,只是掐着宝瑜的肩膀,眼是死灰一样的绝望,又好像还存着一颗微小的火星。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所有的情绪都被宝瑜逼到了顶点,在宝瑜再一次抓起砚台想要砸下的时候,宋堰牙根紧咬,忽的揽着宝瑜扑到了一旁的床榻上,闭着眼咬住她的下唇。

第34章 三十四 唇上陌生的触感让宝瑜的身子……

唇上陌生的触感让宝瑜的身子一僵, 她睁大眼,看着宋堰的脸就在她的眼前,他也睁眼看着她的, 眼底一片血色。屋子里过于安静,只有唇齿交缠发出的响动, 还有他们交融的急促的呼吸。

“你放开我!”宝瑜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的手腕被宋堰制住, 下意识抬腿去踢他的下腹部。宋堰早有防备, 略微屈膝就将她的腿也压在自己的膝下, 顺势抱着宝瑜翻滚了一圈,将她整个人都抵在了床角。

狭窄的角落里,宝瑜又羞又怕, 眼眶渐渐红了。

“宝瑜,你对我就真的,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吗?”宋堰低声问她,鼻息灼烫,声音里似乎带着哭腔, “就只有恶心吗?为什么会这样呢, 宝瑜。”

宝瑜的双手撑在他的胸前,低低地吼他:“宋堰, 你再敢碰我一下, 我就咬掉你的舌头!”

宋堰歪头看她, 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指尖抚在宝瑜的脸颊上, 喃喃道:“宝瑜,如果不能游走在人间,我们能一起沉沦到地狱里, 是不是,也是个好的结果?”

“混账……”宝瑜这次是真的怕了,她觉得宋堰已经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他的眼睛里根本没有理智,他是疯了,真的疯了。

宋堰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宝瑜眼底深深的厌恶。

他逃避现实的一切,只沉湎在自己的想象,用一只手扣在宝瑜的后脑处,另一只手轻轻地摩挲她颤抖的脊背:“宝瑜,求求你了,别丢下我好不好?”

宋堰说着,几乎哽咽,他死死地抱着宝瑜的肩膀,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我知道错了,我从前不该不相信你,我不该把你自己丢在淮宁,宝瑜,我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那样,我没想过你死。我当时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对我失望了,答应了黎子昂的求娶,是我幼稚,是我懦弱,我胆小了,不敢再见你了。但是宝瑜,我真的不知道我的一时意气会让你死,我本来想着,等我打了胜仗,再风风光光地将你抢回来的——”

宋堰哭着,语无伦次,宝瑜感受到肩膀处的衣衫湿了一大片。

宝瑜挣脱不开宋堰的钳制,奋力捶打无果后,宝瑜也狠了心,偏头一口狠狠地咬上了宋堰的左肩。她用了死力,甚至能感受到牙齿切开皮肉的触感,舌尖很蔓延了腥锈的血味儿。

宋堰仰头忍受着,手臂上的青筋因为疼痛而暴起,但仍旧不肯松开环着宝瑜的手:“这样会让你解恨吗?”

他不松手,宝瑜便不松口,牙齿触碰到骨头,她拼尽了全力也再咬不动,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宋堰,上辈子是你先不要我的,你有什么资格求我的原谅?我不原谅,我凭什么原谅,我告诉你,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

“别哭了。”宋堰忍着泪,将宝瑜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前,“是你咬了我,你哭什么。”

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宝瑜猛地将宋堰推了出去,她脸上仍挂着泪,将膝盖蜷缩起来,哭得惊天动地。宋堰手足无措地跪坐在她的身侧,鼻子酸疼,喉咙酸疼,想要拍她的背安抚,但是又不敢触碰。只好就呆在离宝瑜一尺的地方,看着她哭,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滑落。

宝瑜这时候才知道,她以为的那些已经风轻云淡的曾经,仍然是她心底无法触碰的伤口,思之疼,触则痛。

嘴上说的不在意,全部都是伪装。她不想知道宋堰有什么苦衷,也不想听他那些是真是假的诉衷肠,她只知道,在她最需要宋堰的时候,他没有来,那段刻骨铭心的伤痛,是宋堰流再多血喊再多疼,都无法弥补的。她每次看到宋家人的脸,都会想起那不值钱的十年,想起他们的冷漠,和自己犯过的蠢。

“宝瑜——”宋堰的半条袖子都被血给浸透了,他无力地看着宝瑜的泪痕,心痛苦万分,却慢慢地清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