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之前在长安时,裴元彻搞的那些拙劣的“巧遇”,他每回都对她说“真巧”,但没有一次是真的。
明晏这才叫货真价实的巧,他那算什么。
只是他为何会在清苑县当县令?被贬谪了?
想了想,她低声与身旁的大娘搭讪,“这县令瞧着可真年轻啊。”
简简单单一句话,立刻引起大娘的热情攀谈,“是啊,听说今年才及冠,还是这届的榜眼咧,他这模样也俊得很,就是人不会来事,读书把脑袋给读木了,不懂得半点变通。”
顾沅立即附和,“这话怎么说?”
老大娘兴致勃勃,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虽然夹杂着挺重的方言,但连比带画的,顾沅也大概弄明白了。
明晏是不久前才调来清苑县的。
先前秦州刺史之女看了他,回去就向家表明心意,秦州刺史想要聘他为婿,他却拒绝了。那刺史之女是个性子烈的,不肯死心,跑到他府要个说法。
明晏性直,一本正经的与那刺史之女说了一堆闺阁女子的规矩与礼仪,把那刺史之女气的不轻,觉得明晏是在羞辱她,觉得她粗蛮无礼。
在官场上得罪了上峰的爱女,这般不识好歹之人,还能有什么前途了。
明晏是个刚刚入仕的愣头青,刺史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对付这种愣头青都不用费多少力气,随便使个绊子,就将人贬到这偏僻清贫的清苑县。
美名其曰锻炼他的能力,实际就是磋磨他。
“不过县令虽然古板了些,但却是个好官,清廉正直,与先前的那些县令都不一样,我听说有乡绅给他送礼,托他办事,他都不收的。”大娘笑眯眯的夸赞道。
一旁一个大姐也插进了话题,不住点头道,“是啊是啊,县令人真不错,他是个干实事的,刚来我们这,就带着我们县里的人挖渠!他说了,只要把秦河的水引来灌溉农田,来年就有好收成!”
接下来,大娘和大姐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起明晏来,一旁的大妹子小嫂子随之也加入话题。
顾沅哑然失笑。
她一方面替明晏这般受百姓欢迎而高兴,一方面又替明晏担心,他这般性子进官场,怕是要得罪不少人。
若他在长安任职,伯父和他的同窗还能指点他一二,可现在,他直接被调到了秦州,人生地不熟的……
思及此处,顾沅纤长的睫毛微垂,遮住眼底浓浓的愧疚。
说到底,是她牵连了他。
上辈子,因着她的缘故,他丢了一条性命,年纪轻轻就折在水匪手。这辈子,也是因着她,又害他在这里受磋磨。
看着不远处明晏那张晒得黧黑的清俊脸庞,顾沅重重的叹了口气,她两辈子加起来欠他太多了,该如何还上呢?
另一头,明晏正言辞激烈的呵斥着活祭的做法。
眼见诸位里正、耆老、乡绅都无动于衷,默不作声,明晏也沉下脸来。
这群愚民!实在愚昧至极!
顾沅与明晏相识多年,见他这神情,心道不妙,他这是打算直接派衙役去抢人?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纵然他是官,但这些耆老乡绅祖祖辈辈都在清苑县,真要斗起来,明晏不一定能讨到好,而且与这些人关系闹僵了,他日后在清苑县的日子……怕是也难了。
略一思忖,顾沅扯了扯顾风的袖子,示意他附耳过来。
感受到那轻柔的呼吸拂过耳朵,顾风浑身僵硬,耳朵尖也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都记清楚了没?”顾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