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上辈子在孟钦和身边,也听到过一些有关奸细的事。
那时候这种事情离她很遥远,不过是无意从宋副官口中听到的,可如今到了胡润生身上,徐婉只觉得后背发凉。如果被定这样的罪名,不是枪决便是绞刑。
徐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虽然以前是认识些人,可如今得罪了程太太她们,她们怎么可能帮她?
何经理见徐婉低着头不说话,默了片刻,道:“徐婉,你暂时还是不要来上班了,回去避一避风头吧,这样对你自己对工厂都好。”他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信封包好的一小沓钱出来,“这里是你一个月的公资,胡润生在我们厂也工作了好些年了,但突然出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办法,这是我们最后一点心意。你好好拿着吧,我建议你最好今天就离开金城。”
徐婉抬起头来,轻轻将经理的那叠钱推了回去,恳切道:“您的心意我心领了,您也相信润生不是什么晋军奸细是吗?”
何经理叹了一口气:“胡润生在我们这个机械厂干了好几年了,踏实上进,我是最看中他的,也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呀。”
“我也不相信,他不是,绝不会是。我和他都是安州人,再怎么他都不会去做晋军的奸细,我相信他的人品。”徐婉说完,试探着问经理:“何经理,您还有什么办法吗?就算只让我见他一面也行。”
听徐婉这么说,何经理露出为难的神色,“你别看我是经理,说到底也只是帮人做事拿薪水的,哪里认识什么……”何经理原想推过去,还是不忍心,道:“这样吧,我去带你见见我们厂的陈老板,陈老板他姐夫就在淮军任职,级别还不低。何况陈老板以前也很器重润生,而且……”何经理说到这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只道:“他如果愿意帮忙就好办了,试试吧。”
徐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连声道谢:“谢谢何经理!”
徐婉注意到她刚刚被叫到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工厂的人一个个都别过脸装作没有看见她。那时她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想必他们都已经听到了风声。
徐婉心里清楚,若是万一金城政府要彻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牵扯进来,没有谁想受这样的连累。
自保是本能,何况大家都过得不容易,徐婉不想去责怪任何人。
徐婉坐着何经理的车到了金城城郊一幢法式洋楼,到大门口时,何经理将车窗降下来,笑着向车窗外伸手打了个招呼,门房直接让车开了进去。
徐婉坐在何经理身边,看着他的笑容慢慢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徐婉,我只能带你到这里来,说得有你自己去说了。”
“我知道的。”何经理这个时候还愿意帮她,徐婉已经很感谢了。
陈老板像是有事,仆人进去禀报了之后,带着徐婉和何经理走廊旁的小休息室就座。徐婉隐隐约约能听到客厅那边的声音,似乎有些许的争执。
徐婉有些担忧,如果陈老板心情不好,便更难去说了。
过了一会儿,仆人过来喊徐婉和何经理过去。徐婉以前只远远看过陈老板一眼,他虽然剃了三七分的头,带着一副圆眼睛,却仍喜欢穿一声长马褂。陈老板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在和一个年轻的小姐在说话,陈太太也在旁边坐着。
徐婉他们一过来,陈老板就让他夫人将那个小姐带下去了。
那位小姐还想说话,陈太太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诗清,你先去睡一觉。你舅舅说的没错,你要听话。”
陈老板转过头看向徐婉和何经理,何经理立刻走上前,低声道:“陈老板,淮军那边的人已经将人带过去了。”
“嗯,”陈老板答应了一声,喝了一口茶,“也就是这一阵子的事,他们要人你就让他们带去,我倒不信他们能把我们这一个工厂都搬空了去。”
何经理连连答应,犹豫了一会儿,转过头看了徐婉一眼,跟陈老板介绍,“陈老板,这位是徐婉,在我们机械厂做打字员的。”
徐婉朝陈老板鞠了一个躬,忙道:“陈老板您好!我……是胡润生的未婚妻,我敢保证胡润生绝对不是什么晋军的细作,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未婚妻?”陈老板皱了一下眉,转身招呼身边的仆人,低语了几句,然后对徐婉道:“先坐吧,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