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头看着她,眼中带了那么一点笑,似乎要等到她回答为止。
徐婉有些不自在,只道:“之前记得谁跟我说过,只是我做的不太好。”
“哪有,你尝尝。”他又剥了一只虾,蘸上姜汁递到她嘴边,徐婉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唇,是温热的。
孟钦和晚上心情不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还给徐婉夹了几回菜。
虽然佩芳特意给她做了开胃汤,但徐婉胃口还是一般,她在一旁看着孟钦和进食。上辈子也是,只不过那时她还要小心翼翼地给他夹菜,他那段时间似乎总是不高兴,生怕惹恼了他。
如今再去看他,只觉得亲近了许多,不再和上辈子一样害怕他突然冷脸相对,也不用想着要怎样去讨好他。徐婉不禁回忆起这辈子,从他在程家救她开始,再到他出手帮爱兰。
想着前一段时间她和爱兰相处的情景,一起在湖心亭里下棋,他还会逗爱兰笑。他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他这一世待她确实不薄,餐厅里挂着一盏水晶吊灯,发着橘色的光,照在他身上添了一重暖意。
徐婉看着孟钦和出了神,哪知他突然回过头来,和她四目相对。他笑了起来,看可一眼她手边那只倒满酒的高脚杯,问她:“你不喝吗?”
徐婉定定地看着孟钦和,从他问这句话的语气来看,他应该是不知道她有身孕这件事的。
“不喜欢?”许是他见她不说话,他自言自语一般,拿起她的那只酒杯,晃了一晃,“不喜欢就不要勉强。”
“也不是不喜欢。”徐婉默了一会,还是开了口。她如今留下来就是默认了往后这辈子都跟着他,今晚上还不知道要会怎样,那件事迟早都是要说的。
听她这么说,孟钦和转过脸来看着她,他许是喝的有些多了,还稍稍愣了一下。
徐婉淡淡道:“是我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他皱了下眉,认真问道。
徐婉咬了一下唇,话到嘴边却没了勇气,微笑着试探问道:“二少,你喜欢爱兰吗?”
“原来你是想她了。”他笑了一下,又道:“你不用担心,随州那边我有人在打点,过些日子得空了,我带你过去看看也行。”
徐婉笑着点了下头,又问:“那二少是喜欢爱兰,还是孩子都喜欢?”徐婉看着孟钦和的眼睛,她的心其实在发颤。她见过他笑着逗爱兰玩,却也亲眼见过他冷冰冰地告诉她,他不想要她的孩子。那时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场噩梦,明明无比遥远,却仍徘徊在一个又一个的梦醒时刻。
孟钦和看着徐婉默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孟钦和避而不谈,徐婉也没有再问的必要了,她低过头去没有再说话。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温热的,轻轻揉捏她的下巴。徐婉依旧低着头,他却伸出手指又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皱着眉头道:“你脸上沾着什么呢?”
徐婉连忙下意识用手去摸,哪知刚抬起手便被他的手握住了。
徐婉挣脱不开,抬眸去看孟钦和,他却笑了起来,道:“过些日子,等金城平静些了,我带你回一趟司令府,也该带你回去认认人了。”
徐婉不禁孟钦和这番话的意思,他应该是要带她回去给她名分了。上辈子别说司令府,徐婉连官邸的门都没有进过。
不过他突然跟她说这个,想必是觉得她刚才那番话就是在试探他?不过徐婉不在乎他误会,孩子若是生在司令府出生,他的后半辈子便是不用担心了。即使日后孟钦和日后再娶妻,待她冷淡,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也比让孩子在外背一个私生子的名声强。
孟钦和揉捏了一会徐婉的手,看了一眼窗外,对徐婉道:“今天晚上没什么事,外面月亮好像还不错,去湖边看看?”说着他站起来,将她刚才那杯没有喝的酒喝干。
金城这边的天气变化极快,前天晚上还是狂风骤雨,如今花园的石板路上只有残留的落叶。也是因为才下过雨,难得有凉爽的夏风,天边还有一轮圆月。
徐婉和孟钦和并排走着,侍从官懂眼色,只远远跟在后头。他没有说话,徐婉也没有打破这份沉默。
徐婉看着远处出神,湖里有一轮月亮映在水中。他放缓步子,看了一眼徐婉,淡淡道:“我好久没有这么仔细地逛这个园子了。”
徐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从前总是提着一颗心,而如今孟钦同大势已去,这金城的天已经彻底变了。
徐婉笑了一下,她其实也在和他一起等这一天,退一万步,就算他上辈子对她没有什么感情,徐婉也承认孟钦和比孟钦同更适合帮着孟司令平天下。
孟钦和走过来抓住她的手,“我这几天本来不怎么高兴,可你能留下来继续陪着我,我现在很高兴。”他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看得出这句话是由衷的。
往昔的岁月就像在眼前流走,徐婉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很多的画面来,从他第一次在凯乐舞厅救她开始,再后来他对她若即若离,这辈子她决心与他分离却一次又一次地相遇。他其实不知道,这已经是她在他身边的第三个年头。两辈子,什么难的、险的她都已经陪他经历过了。从惊心动魄到如今的风轻云淡。
孟钦和低头看了她一眼,朝着湖心亭扬了下巴,道:“去亭子里坐坐。”
“还下棋吗?”
“好啊。”孟钦和说完转过身交代侍从官,“把我房里的象棋取过来。”
一说起下棋,徐婉联想起前几日和爱兰、他一起下棋的情景来,她确实有些想爱兰了,除此之外,她也在想,如果她的孩子和爱兰一样可爱,他们一家三口坐在那里下棋、说笑,又是一番怎样的场景,上辈子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此刻竟然离她这么近。
徐婉下定决定,停下脚步来。孟钦和还握着她的手,见她突然驻足也回过头来,徐婉抬起头看着孟钦和道:“二少,其实有件事我一直……”
或许是她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孟钦和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不过他似乎是怕吓到她,又笑了一下,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道:“噢?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徐婉可以感觉到自己手心发汗,赌上她自己的后半辈子她并不害怕,她只怕这个孩子会像上辈子一样不能平安地来到这个世上。与任何一个母亲来说,这都是一场豪赌。
“二少。”突然有人仓促地喊了一声孟钦和。
徐婉忽然松了一口气,和孟钦和一起回过头去,才发现是宋存山过来了。徐婉原以为他是过来送象棋的,可他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反而眉心紧蹙着,看上去很是匆忙,“二少,我有急事跟您禀报。”说着又看了一眼徐婉,似乎是有些不方便。
宋存山向来是个知分寸的人,他口中的急事肯定就是十分要紧的事情了。孟钦和微微蹙了一下眉,侧过身拍了一下徐婉的肩膀,“你先去亭子里等我一会,过会我再来找你。”
徐婉一向识趣,也没多问,点点头就往湖心亭去了。
只会徐婉这一回隐隐有些不安,走了一段路,她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却发现孟钦和已不在远处,只留给她一个远去的背影。
难道是金城出什么事了?他甚至都没有跟她再嘱咐什么,又或许他过一会就回来了?
他说过会回来找她,还会回来吧?徐婉看了一会,还是继续往湖心亭那边走。她刚坐下,侍从官便将象棋、果盘、茶水都端了过来。
徐婉没忍住问了一声,“你知道二少去哪了吗?”
那个侍从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