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宠
唐师师终于明白了周舜华的计划, 然而已经太晚了,如今靖王和周舜华相继离开, 唐师师一个人站在屋檐下, 突兀的出奇。
赵子询的贴身小厮见了唐师师就低头,各个绕着她走。唐师师想要解释,但是实在不知道她要怎么说, 才能显得不那么像诡辩。唐师师尝试片刻, 最终决定闭嘴为妙。
唐师师拢紧披风,趁人不注意, 悄悄离开了。
唐师师心情不爽, 连宴会厅都不想回去。反正宴会上也没人真正关心她, 唐师师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回自己的蒹葭院了。
唐师师独自走在严冬的院子里, 四周漆黑一片。这一段路不知道怎么回事, 灯灭了好几盏,路上格外凄清。树影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唐师师系紧了披风, 想要赶快回去。
但是她走到一半, 突然听到夜枭的叫声。夜枭的声音三长三短, 似乎有种独特的韵味。唐师师脚步渐停, 她听了一会, 看了看身后,慢慢走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唐师师走到树荫下, 轻声咳嗽, 说:“是我。”
树丛后跳出来一个人, 正是吴婆子。吴婆婆朝四周飞快扫了一眼,拉着唐师师躲入暗处。
唐师师忍着手上的不适, 笑道:“吴婆婆,你来找我,有什么吩咐?”
吴婆婆说话风格一如之前,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直接问:“今日是你把靖王带到世子那里的?”
唐师师指尖蜷了蜷,但表情上一点看不出来,镇定道:“是。”
“世子身边那个女子,是周舜华吗?”
唐师师心情一沉,看来,吴婆婆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更多。她,周舜华,任钰君,全在吴婆婆的掌握下。可笑她们几人还在这里斗来斗去,其实,都不过是姚太后手中的棋子罢了。
唐师师面不改色,说道:“是。”
吴婆婆紧紧盯着唐师师,唐师师心里已经慌成一片,可还坚持着直视吴婆婆眼睛。吴婆婆忽然大笑,用力握了下唐师师的手,说:“你做得好。我先前还对你将信将疑,现在看来,冯嬷嬷的眼光果然不会错。”
“……”唐师师怔了一下,疑惑反问,“嗯?”
“你今日将计就计做的非常好,你察觉世子中药后,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故意将靖王引到世子屋外,一来离间了靖王和世子感情,二来破坏世子和世子妃联姻。一箭双雕,实在是高招啊。”
唐师师沉默,并且逐渐对自己产生怀疑。真的是这样吗?原来,这才是她的本意?
唐师师觉得很离谱,但是这些聪明人老喜欢先入为主,以己度人。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他们非要往复杂的方向想,先前的冯嬷嬷,现在的吴婆婆,甚至包括靖王,都是如此。
唐师师心虚地接受了吴婆婆的夸赞,说:“婆婆谬赞,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吴婆婆目光赞赏,对唐师师颇有些刮目相待。她说:“我原先还想着你这种貌美的女子最容易被王权富贵蛊惑,没想到你头脑清醒,反倒是出身公府的周舜华被迷了心。周舜华的事我已经查过了,包括这段时间她做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可惜了,她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吴婆婆话语中不失遗憾,唐师师觉得事情有点超出她的掌控,她不敢贸然表态,试探地问道:“婆婆你是说……”
“她留不得了。”吴婆婆眼睛都不眨,说着极其冷酷无情的话,“身为一个棋子,竟然爱上了靖王世子,还妄图和世子一生一世。一个忘了自己身份的棋子,是没有资格留在棋盘上的。”
唐师师沉默,她知道吴婆婆对周舜华起疑了,这分明是她最想看到的事情,然而等真到了这一步,唐师师只觉得心寒。
说唇亡齿寒大概有些矫情,但唐师师当真感到悲哀。周舜华是公府的嫡女尚且如此,唐师师一个毫无背景的商户女,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岂不是像只蚂蚁一样,说碾死就碾死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怜她们十个美人还在相互算计,殊不知,她们都只是别人砧板上的肉而已。
可能是看到唐师师表情不好,吴婆婆转了口气,说:“你放心,太后娘娘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只要你不要像那些女人一样生了二心,娘娘就不会亏待你。周舜华已经废了,女人一旦生出了爱,就彻底没救了。不过世子对她倒是上心,难得能将女人安排到靖王府内部,再留她一段时间未尝不可。等娘娘得到想要的消息后,她就可以消失了。”
唐师师低头,福身道:“小女任凭婆婆差遣。”
“起来吧。”吴婆婆亲手把唐师师扶起来,说,“你暂且留在靖王身边,不要轻举妄动。靖王不是个容易接近的人,很少有人能得到他的信任,你如今势头很好,继续保持,千万不要着急,以免坏了大局。我上次给你的药你要随时带在身上,如果被靖王发现,立刻吞药,好歹能清清白白地走。至于另外几个女人……你只需做你的事,不必管她们。她们再如何折腾,也绝不会越过你去。”
唐师师无声地松了口气,吴婆婆和姚太后现在看来还很信任她,这是个好现象。唐师师垂着头,说:“多谢太后娘娘,多谢婆婆。小女时刻铭记婆婆教导,必不让婆婆和太后娘娘失望。”
“好孩子。”吴婆婆赞了一声,说,“你快回去吧,不要教靖王的人起疑。”
“是。”
唐师师应话,慢慢退出来。她走出树荫后,回头望去,树下哪里还有人影。
唐师师拢紧披风,再没有回头,快步走向蒹葭院。
蒹葭院伫立在风中,安安静静的。门已经合上了,里面光虽然亮着,但是毫无动静,唯有红灯笼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墙壁。唐师师提着裙子走上台阶,咚咚咚敲门:“是我,开门。”
唐师师敲了一会,里面才听到动静。小丫头小心翼翼地支开一条缝,看到是唐师师,惊讶问:“姑娘?您怎么回来了?”
唐师师跨过门槛,一边呵着手一边往正房走:“我在宴席上喝了几杯酒,就先回来了。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