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兮和唐师师母女相认,齐景胜看着,眼中露出落寞之色。苏氏察觉到齐景胜的不对劲,眼神眯了眯,温柔笑道:“大夫人,大小姐难得回来,勿要因为哭耽误了时间。大小姐出门一趟不容易,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了,多说说话,不要做悲戚哭丧之态。”
林婉兮听到,生怕唐师师被她影响了心情,赶紧止住泪水。唐师师瞧见母亲的样子就心疼,她淡淡瞟了苏氏一眼,说:“无妨。我和婆婆分开住,平时不用侍奉长辈,想回娘家自己就能做主,用不着请示别人。”
苏氏笑了:“这倒好。差点忘了,大小姐嫁给了官老爷,和燕燕这种做人媳妇的自然不同。”
说起官老爷,林婉兮又想哭了。昨天苏氏似笑非笑地将街上的事透露给林婉兮,还特意说明,唐师师夫家的儿子和齐景胜一样大。林婉兮一生就这一个女儿,平时疼惜的比眼珠子都厉害,骤然得知唐师师嫁给了一个年龄足以做她父亲的男人,如何能受得了。
昨天林婉兮哭了一晚上,今日她暗暗告诫自己,在女儿面前一定要摆出笑脸来,不能再惹唐师师伤心。可是林婉兮的眼泪不争气,苏氏只提了一句,她就忍不住了。
林婉兮赶紧把泪擦干,对唐师师笑道:“没事,嫁人了好。姑爷有职位在身,凡事不用你亲自动手,还不用伺候婆婆,这是多好的日子。”
唐师师想了想,没印象赵承钧有什么官职,于是如实说道:“他现在还没有官职呢,说不上官老爷。”
唐家的人一起感叹。唐明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姑爷未曾授官,那家中叔伯父兄,总是有职位在身的吧?”
唐师师仔细回想,赵承钧的父亲是皇帝,哥哥也是皇帝,好像都没有官职。她回道:“他父兄都无官,叔伯好像有,但是都在外地,而且许多年不来往了。”
这是实话,藩王无诏不得回京,而且不允许私下来往。两个手握重兵的藩王相互勾结,想干什么,造反吗?
王府的丫鬟们一起露出奇怪的表情。王妃的话听起来没错,可是仔细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唐明喆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他本来指望这是个年过不惑但手里有权的官老爷,可惜,听起来像是个庸庸碌碌、一事无成的老酸儒。唐明喆失望,指望与对方家境丰厚,他问:“姑爷为何不来?”
“我也不清楚。”唐师师静静看着对面这个男人,直到现在,他都在掂量她的价值。唐师师突然意兴阑珊,淡淡说:“我一向不过问外面的事情。他去见什么人,会什么客,我都一概不知。”
苏氏闻言,问道:“那这样说来,大小姐管的是内宅的事了”
唐师师摇头,坦然而疑惑地看着他们:“为什么要自己管?明明有管事婆子啊。”
“那姑爷家里有什么产业?”
“大概有块地吧。”唐师师十分诚实地抖露赵承钧的家底。赵承钧确实有块地,也不算大,仅仅一个省那么多。
唐明喆表情纠结,问:“商铺呢?”
唐师师露出犹豫的表情,唐明喆便明白,多半是没有了。
唐明喆深深叹了口气,没官职,没家财,没前程,年龄还大,真是一无是处,和齐景胜完全不能比。林婉兮听着都快哭出来了,她怕惹唐师师伤心,一直忍着。苏氏看到林婉兮的表情,嘴角爬上一丝笑意,她像一个热心的姨娘一般,关切地安慰道:“姑爷仕途平平没什么,只要子孙出息,一样能兴旺起来。我听燕燕说,昨天遇到你们的时候,你的长子也在。二姑爷说你们家大公子丰神俊逸,一表人才,一看就是读书的料。不知道大公子考了哪一场,和二姑爷是不是同年?”
“他呀。”唐师师想都不想,随意回道,“他这些年帮着他的父亲做事,没听说过他下场科考。估计,不考了吧。”
苏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唐师师的夫家从家族,到资产,再到前途、子孙,全部不如齐家。唐师师入宫时矫情成那样,苏氏还暗暗担忧过,他们会不会得罪了一个未来的宠妃娘娘。结果最后,唐师师却嫁了一个全方位不如齐景胜的人。
这种事怎么说呢,真是大快人心啊。
唐燕燕噗嗤一笑,随后才装模作样地捂住嘴。齐景胜有些尴尬,也有些怜惜,宽慰唐师师道:“无妨,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未必唯有科举一条路。”
“我知道。”唐师师对着齐景胜浅浅一笑,“谢齐世兄。”
齐景胜曾经最喜欢看唐师师笑,在他漫长的读书生涯中,她的笑成了他用功的唯一动力。只要他考中了功名,唐家就会把她嫁给自己。齐景胜为此不断用功,不断刺激自己头悬梁锥刺骨。他开始考中了童生,想着等一等,等成秀才后再举办婚礼。后面考中了秀才,他又觉得以举人身份娶她,她会更高兴。
在齐景胜为了举人努力时,他等来的却不是两人的婚讯,而是唐师师入宫的消息。
他终于成了举人,却也永远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