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钰君唇边的讥讽更甚,唐师师低头喝茶,周舜华尴尬,连忙道:“妾身今日衣服穿得多,这个孩子不知道怎么了,月份显得格外浅,大家见了,都说看起来比实际小呢。”
周舜华今日进宫,衣服穿的层层叠叠,这样遮挡下来,要不是提前知道,还真没人往怀孕的方向想。唐师师八风不动,专心吹自己的茶。其实若真有四个月身孕,就算肚子不显,腰也是僵硬的,有经验的妇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怕就怕,她根本不是四个月身孕。
唐师师就当自己听不到,周舜华有没有怀孕关她什么事呢?她只等着六个月后收孩子。唐师师可记得清清楚楚,周舜华还欠着一顿板子呢。
南阳大长公主看完,也说:“看起来确实不像四个月。不过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本宫当年怀沛儿的时候,肚子也格外小。现在,沛儿还不是顺顺当当长大了。”
沛儿是南阳大长公主的女儿,如今的皇后姚沛儿。皇后在宫中可了不得,内有姚太后撑腰,外有大长公主帮衬,走的那是通天坦途。没人敢说皇后的不好,众人一起应和:“大长公主说的是。”
提起姚沛儿,南阳大长公主也叹了口气。她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为女儿好,送女儿进宫来过好日子,可是现在姚沛儿守活寡,也是不争的事实。南阳大长公主记得,沛儿和唐师师这几人差不多同期进宫,神泰元年姚沛儿完婚,神泰二年唐师师就进宫了。
如今一眨眼五年过去,唐师师生下儿子,周舜华都怀孕了,姚沛儿却至今没有和皇帝圆房。南阳大长公主嘴上不说,心里实在难以介怀。
她是不是,害了女儿?
南阳大长公主想到这里忽然坐立难安,她朝四周看了看,问:“皇后呢?”
宫女快步走出去问,过了一会,宫女回来,说:“回公主,皇后娘娘刚才说气闷,出去散步了。”
大过年的日子,皇后却一个人出去散步。姚太后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淡淡道:“殿里熏香烧的太重了,哀家闻了都闷,难怪皇后坐不住。冯嬷嬷,你去外面找找皇后,今日人来人往,勿要让人冲撞了皇后。”
冯嬷嬷诺了一声,小碎步退到门口,转身掀帘子出去了。唐师师垂眼,眼观鼻鼻观心,不对皇后的事做任何评价。
无论姚太后和南阳大长公主后悔也好,无悔也罢,都和唐师师无关。唐师师之前见过姚沛儿,那位年轻的皇后和她的母亲、外祖母不一样,看起来多愁善感,娇怯文静。在紫禁城这种地方守寡五年,皇后也是个可怜人,但皇后再如何可怜,她也姓姚。
姚家和赵承钧是天生的对立面,这些事,听听就算了。
提起了姚沛儿,姚太后和南阳大长公主都没有心情再应付其他人。唐师师闻弦歌而知雅意,见状站起身,说:“妾身叨扰太后许久,娘娘和大长公主还有话要说,妾身就不打扰了。”
姚太后点点头,没有留,顺势说道:“你有心了。等改日,你将赵子诰抱进来,让皇帝皇后一起看看。说起来,这是他们两人最小的弟弟呢。”
唐师师笑着应承:“妾身遵命,能被娘娘和陛下惦记,是诰儿的福分。太后和大长公主万福,妾身先行告退。”
唐师师缓缓退出内殿,内侍上前,引着唐师师出慈宁宫。周舜华走出慈宁宫的台阶,心里有些不快。她同样怀着孕,可是姚太后话里话外只提赵子诰,压根不关心她的孩子。
冬日的阳光是冷白色的,照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映射出一圈冰冷的华光。任钰君走到周舜华身边,看样子是扶着周舜华下台阶,实则悄悄在周舜华耳边说:“太后娘娘又提到让王妃抱孩子入宫了。太后娘娘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没有嘱咐妹妹呢?”
周舜华嘴唇紧抿,没有回应。任钰君轻声笑了笑,说:“可能是因为,太后娘娘看不上吧。”
刚才姚太后的态度差别并不难察觉,太后对着她们和对着唐师师时,态度截然不同。显然,她们已经被姚太后放弃了。
周舜华闻言,冷冷一笑,同样用温柔小意的声音回道:“姐姐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至少,还有孩子和世子。”
孩子?任钰君冷嗤一声,讽道:“周妹妹当了几天侧妃,还真的拿自己当孕妇了?这块免死金牌,恐怕不好用。”
周舜华对此只是淡淡一笑:“谢任姐姐提醒。我如何生活,就不劳姐姐操心了。”
这两朵姐妹花相扶持着走路,越走越慢,和唐师师的距离越拉越远。唐师师就当听不到后面细微的说话声,安静地带着丫鬟在甬道中行走。也是巧了,她刚走了不远,迎面转来一队人,对面的引路太监看到唐师师,隔着老远就请安道:“奴才参见靖王妃。靖王妃新年吉祥。”
对面的人这才知道,这竟然就是靖王妃,这段时间在京城声名赫赫,却又见首不见尾的靖王妃。为首的老夫人上前给唐师师行礼:“臣妇蔡国公府周李氏,参见靖王妃。王妃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