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其的动作比韩菀预料还要多了。
证据一到手,当即由罗平护着送往南郊别院。当天,嵇侯魏其返缙都,一场翻天覆地的政变。
同一天,庞氏兄弟与高垣君削爵下马,两府被王卫虎贲重重围住,大门踹开,鬼哭狼嚎,黄胜面如死灰被号枷押出大门,他心腹门客家人近卫,统统被驱赶着跄踉出府。
昔日煊赫繁嚣的高垣君府,一朝败落贬入尘埃,围观庶民很多拍手称的,可见黄胜本人如何的不得人心。
小杨氏抱臂站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身号重枷万分狼狈的黄胜,并无悲伤,反有几分讥诮。
除了丹砂矿以外,韩菀就对魏其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请恕小杨氏无罪,并放她回归郇国。
这辈子她和小杨氏第一次见面,但前世却不算很陌生,小杨氏经常和杨夫人通信,通过只言片语,韩菀知道小杨氏过得并不乐,她时时想着回归郇国。
其实当初小杨氏的远嫁,是因庞太后为了拉拢到更多的支持,亲自出面为爱将向郇国求亲的,这门亲事推来推去几番拉扯,最后落到了小杨氏的头上。
一个年近半百儿女成群姬妾一堆又无人品相貌的糟老头子,小杨氏还年轻,回国再嫁不成问题。
韩菀也是围观者之一。
一片吵嚷狼藉的高垣君府大门外,她感觉到有一道不友好的视线定在自己身上。
她抬眼看去,是栗竺。
涌涌人头当,她第一眼准确望见了他。
栗竺年纪不大,三旬上下,国字脸浓眉大眼,生得尚算高大俊朗。他一贯走的儒商路线,又出身大族,那种世卿大族沉淀出来的底蕴和底气是寻常商贾所没有的,他日常风度翩翩,更似一个士雅客。
一身藏蓝广袖大衫,雪白狐裘,玉冠束发,站在人群最前头,相当显眼。
只他现在儒雅不起来,栗竺面色阴沉如水,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冷冷地盯着韩菀。
春雪消融,沁寒入骨,但感觉他的眼神比之这天气,还要冰寒上几分。
韩菀微微一笑:“栗家主,承让了。”
栗竺很收敛起神色,当然他也没遮掩什么,到了这份上,双方都不需要再刻意伪装掩饰。
他打量韩菀片刻,淡淡道:“但愿韩家主能一直这般顺遂如意。”
韩菀微笑:“承君贵言。”
她理了理衣袖,缓步转身离开,栗竺也拂袖而去,两人各自挤出人群,往街口的辎车行去。
登车前,韩菀侧头:“元娘有愧,”她淡淡微笑:“只怕要连累家主被人责备了。”
栗竺霍侧头,目光陡厉,与韩菀对视半晌,冷冷:“不劳费心。”
他眯眼,看来她了解的比他想象要更多一些,栗竺冷笑,率先转身。
她还可以知道得更多呢。
韩菀轻哼一声,也登车离去。
魏其百忙之,使人告诉了她,有关窃取证据之事,他已一并面禀缙王,有关丹砂矿归属,待朝事毕,就会有王诏示下。
韩菀心情极佳,辎车辘辘一路回到缙国总号,进门她便问:“穆寒呢?”
“他可醒过了?”
韩菀回来后第一时间问穆寒。昨夜被箭矢擦伤毒后,穆寒立即提剑将伤口连同上臂的一大块皮肉剜了下来,物理除毒,登时半身血流如注。
他反应极极迅速,效果立竿见影,只这毒性却也极其厉害,饶是如此仍无法根除,之后绕城两圈摆脱追兵,剧烈运动加速余毒运行,还有失血,他一回来就倒下了。
穆寒昏睡了一整天,直到韩菀回来前,才醒过来。
东厢房半敞着窗,春回大地,积雪消融,偌大的黄铜炭盆放置在窗槛下,阻隔残寒,隐隐听见鸟雀的鸣叫,大树枝头已迸发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