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檐角瓦当积水滴下,落在太平缸,“滴答”一声。
夜渐渐深了,街上人声车声慢慢消却,黑黢黢的青石小巷一片寂静。
暴雨驱散炎意,夜色渐沉,风拂过,两臂有些凉。
韩菀披了一件玄色的薄绫斗篷,长发仅用一支乌木簪束起,她静静看着长巷的尽头。
半个时辰之前,她得到了长宁街新岗哨传回的讯报,发现李翳踪迹。
她立即动身,来到这处最接近襄平侯府的暗岗之一。
从这处往过去,长巷尽头高墙黑檐,两级台阶,一个小小角门隐没在房舍的阴影。
她静静看着。
她已站了有两刻钟。
风吹过,青丝拂动,她一动不动。
并没有过太久,身后穆寒微侧侧头,给她做了一个手势,有人来了。
一会,“哗啦啦”的铁链拖动声音,对方刻意放轻,但在寂静的夜里仍颇明显。
门“咿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影闪了出来。
此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只那步履身形,只怕是化了灰,在场所有人都不会认错。
月光微微,洒在寂静幽暗的长巷内,门后的人抱拳告别,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浓眉毛高颧骨,和田荭那张肖像有八成相似。
斗笠人也抱了抱拳,转身离去,月光下,一双锐利阴翳的眼眸一闪而过。
韩菀一直一瞬不瞬盯着,即使她有很多的心理准备,即使她得到报讯那一刻已得到答案,但在乍看清那一瞬,她还是四肢一阵冰凉。
数九寒冬般的凉意从后脊一窜而上,她浑身发寒。偏这一瞬心头热血上涌,直冲而上,脸面一片潮热。
冰火两重天的夹击,她头脑一片晕眩。
真晕眩,毒伤之后,她元气大损还在调养期间,身体很虚,这么一冲,登时眼前发黑,僵立不动直至李翳离开,她身躯立时晃了晃。
穆寒立即扶住她,“主子?”
韩菀站在脚凳上,他一脚踩实脚凳一边护着韩菀,她一动,他立时就察觉了,反手将她扶住,目露焦色。
韩菀摇了摇头,“回去。”
她抚额,闭目不语。
穆寒立即背起她,吩咐一声,众人迅速折返韩府。
穆寒抱着韩菀落地,飞冲进内室,将她置于榻上。
“主子,您如何了?”
见韩菀睁开眼睛,脸色比刚好好了一些,他心稍松了松:“虽……只我们总算已是查到,不再敌暗我明,……”
单膝跪在榻前,一手还扶着她的后背,笨拙宽慰,焦灼难掩,一下子就失去了素日的平静稳肃。
这就是穆寒。
她一直以来认识的穆寒。
其实她对他的了解,也基本都是这辈子回来之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