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狠心的丫头,她哪里还会忧急难安,她心里就只有那羯奴了,哪里还会记得她母亲?……”
嘴上是这么说,只孙氏的眼泪却下来了,杨于淳长吐了一口气,温声安慰。
从韩府离开,已暮色四合。
西边夕阳只剩小小一小昏暗残红,黢黑的暮色笼罩大地,冷风从瓦顶檐角呼呼而过,几片黄叶零落打转,秋冬寂寥的街景。
杨于淳看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台阶。
翻身上马,他却并未扬鞭,侧头看亲卫首领冯勇,冯勇上前禀:“……还未找到。主子,要加派人手找吗?”
韩菀离家第二天,杨于淳一早得孙氏讯后,立即遣了人去寻。
冯勇略略迟疑:“只韩家主已出了郇畿,怕是难寻得到了。”
主子半晌没发话,冯勇等了好一会,便抬眼去看,却见杨于淳一手勒住马缰,正抬头看着长街的尽头,有些怔忪。
长街过尽就是朱雀大街,远远的尽头,灯火点点人声隐喧,那天夜里,她便是从这里打马而去。
看了好半晌,杨于淳才收回视线,“不用了,把人撤回来罢。”
找不到就算了,是她喜欢,她自己选的。
那人应是能保护好她的。
杨于淳回忆起那个异常魁伟面容带几分异域的护卫,他居然有些印象,因为那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跟在她的身后。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
她既喜欢了,那自是一往无前的,因为她是韩菀。
回忆那抹茜红明艳,明明纤细却脊梁挺直,异常坚决果敢的身影。
杨于淳几分恍惚,在夜色驻足很久,直到一阵寒风刮过,方回过神来,“走吧。”
须臾,他一扬鞭,策马离去。
……
这时候的韩菀,已经拉着大黑马上了船,顺水而下了。
她就随意找了一条客船,走了水路一段,傍晚船家靠岸,她就拉着穆寒跟着人流下了去。
这是一个临水小镇。
小小的码头,暮色四合,渔火点点,有孩童嬉闹被吆喝的声音,也有渔家挑着收获正赤足走在青石板上,三五成群,边走边说。
小小的水镇,客舍不多,今日停泊的船倒是有点不少,掌柜紧着吆喝指挥,伙计忙得脚不沾地。
“客官请进,房舍?有!还有最后几间,不过天字号房。”
把骂骂咧咧嫌贵的客人引到掌柜跟前去,再穿过熙熙攘攘的坐满的大堂,回到门口,伙计把麻布长巾甩了甩,心里才想着今天的客人应该差不多了时,他忽听见一阵清脆的马铃声。
“叮叮叮叮”清脆的银铃脆响,马蹄声嘚嘚极轻,伙计往外迎了几步,一抬头,却愣了愣。
他也算有些见识了,南来北往的客人见得不少,可这回见的还是头一遭。
只见一匹非常膘健神骏的大黑马,一身皮毛油光水滑,挑不出一点儿杂色,伙计金睛火眼,哟,这马可是有钱都难买的好物啊,只怕是军马都比不上!
而他竟没多看这难得一见好马半眼,全因马上正驮着的两个人,当前一个是个年轻女子,一身深紫色的束袖骑服,脚踏鹿皮靴,她用巾帕蒙了面,看不清脸,只露出的眼额眉目却已美到极致。
肤白如初雪,双目似明星,伙计不晓得怎么形容这双眼睛,灼灼如华,这双晶莹的美眸顾盼流转随意一扫,竟把满室的灯火都比下去了。
微乱云鬓鸦青,有些风尘仆仆,却半点都不见狼狈,一抬眸一侧头明丽优雅,浑然天成的高贵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