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镯放回妆奁:“记得明日自己去拿。出去吧。”
逐安退下了,她披了一件大红色的氅衣来到院,呆呆看着雪地里盛开的腊梅,像是白布上的血。
身后传来脚步声,踩在厚实的雪地上。
“皇后娘娘,皇上请您到书房一谈。”
她自嘲笑笑,想起大哥信的内容,皇上要见她无非就是打入冷宫前的质问罢了,恐今夜就是她拿着皇后册宝的最后一夜。心忽然酸涩难忍,眼圈立刻泛了红,缓缓吸一口气,淡然开口:“就说本宫已经睡下了,身体抱恙,不去了。”
“这…您难为奴才了。”
“去告诉皇上,有什么事,直接下旨便好。”
她不再说话,转身进了寝殿,吩咐人关上了门。
那传话的太监站了片刻,不知如何办,只得离去。
屏退了左右,卫婵沅最后看了一眼兄长临死前写的信,把这日日让她心痛的纸片烧了。
盯着那火红的烛焰只觉得自己身体所有的温度也一并燃尽了。
拿出纸张墨砚,落笔,晕了一圈墨,却没写出一个完整的字,轻叹一声,将纸揉成一团,扔了,又铺开一张。
原本她只言片语都不打算留下,但有些事她需得交代,有些人她还要尽全力安排妥善。
信不过百余字,她却从天黑写到了天将亮。每落一笔,都像是在抽空她的气力,信写完了,撑着她的那口气也散了。
天灰蒙蒙的,泛着青色,大雪已停。她拿出嫁入东宫的红衣穿上,细细的描了眉,涂了红艳的口脂。
要去哪呢?还是东宫吧,应该要去看看的,三年蹉跎岁月,总得有个交代。
没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出了这无欢宫。
一路上偶有晨起打扫的太监宫女向她请安,她都视而不见。
颤抖着推开荒废已久的门,瞬间,层层记忆向她涌来,顿时心如刀割。
从前种种历历在目,桩桩件件碾压着她的胸口,挫骨之痛席卷全身,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她好悔,好恨。
冻得通红的手从袖筒里颤颤巍巍取出一个小瓶子,看了一眼,苦笑一声,仰头一饮而尽。
何苦受这日日锥心之痛?他不就是想要她死吗?那便早些成全了吧。
果真是上好的穿肠毒药,不消片刻,便腹绞痛,渐渐整个身体都绞住了,即使是在这样大雪的寒冬,她额头都疼出了汗来。
越是疼痛那些过往越是清晰,泪水混着嘴角的鲜血滴进了厚厚的雪地,她抬眼看着皑皑白雪覆盖下的东宫,笑的凄凉:这场梦该醒了。
眼前的一切从模糊到一片漆黑,重重倒地,火红的嫁衣扇起了一层晶莹的白,又重新落于那火红之上。
停了的雪突然又下了起来,渐渐如鹅毛一般,那红越来越淡,终究瞧不出原样了。
皇后一夜未归,禁卫军找遍了皇宫却独独忘记找那已经荒了三月的东宫。
后半夜雪下得更甚,遮了她去时的脚印。
皇帝调动了全城的禁卫军,把整个皇城翻了个天翻地覆,未果。
他对常禄说:“皇后恐是知道了,定会错了意,逃出宫去了,你去查是谁告诉皇后的,拔了舌头,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