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贞儿没想到黄妙云真的来了,她压下眼里的一丝愕然,柔柔一笑,瓜子脸上的眉眼,显得越发端庄婉然。

黄妙云盯着尤贞儿的脸有些出神,直到现在,她也想不明白,黄家如此厚待尤贞儿母女,她们为什么会出卖黄家,为什么忍心卷了黄家的财产就走,就算他们一家五口和张素华母女不算亲厚,难道掏心掏肺对她们好的老夫人,也不足以让她们当时生出半点怜悯之心吗?

还有她的大哥黄敬……这么多年来,都将尤贞儿当做心尖儿上的人对待,尤贞儿前世夺走黄家财产,撇下他风光嫁入侯府,当真丁点愧疚都没有?

她们母女俩平日里装得实在是太好了,黄家人没有一个看出她们的薄情寡性。

黄妙云想,就算她现在去告诉所有人,张素华和尤贞儿往后会做白眼狼,只怕家里人也不会相信。

尤贞儿起身去迎黄妙云,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关怀的话,又笑问:“妙云,你不是病了么,怎么冒着日头来我这儿了?”

黄妙云回神,睁着水杏眼睛,拂开尤贞儿的手,瞥了两盆玉兰花,道:“我来拿我的玉兰花。”

尤贞儿明显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温和地笑道:“我听丫鬟说,给你送了两盆花过去,你不喜欢吗?”

黄妙云盯着尤贞儿无暇的脸庞,启唇道:“我要莲瓣玉兰和望春玉兰,你的丫鬟给我送的却是白玉兰和紫玉兰,贞儿表姐,把我的花还给我。”

尤贞儿目光里闪过错愕,黄妙云性子骄纵,不是第一次抢要东西,但是这一次却像是异常清醒地看穿了她的手段。

黄妙云逼视尤贞儿,问道:“是钱妈妈没有传达清楚我的意思吗?还是说,表姐不愿意还给我,所以让丫鬟送其他的玉兰花来敷衍我!”

尤贞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表情有些不大自在地道:“怎么会?我才将不在,钱妈妈和秋桂打的照面,料想是秋桂听岔了话,才办错了差事。早知道你极喜欢这花,我直接让人送给你,还惊动你亲自过来。你既要,我这就让丫鬟给你送去。”

躲在梢间里的秋桂头皮一麻,尤贞儿把责任推给她!

黄妙云则顺着尤贞儿的话,道:“表姐,这么点小事秋桂都办不好,看来秋桂这丫头不配做一等丫鬟。”

秋桂慌了。

尤贞儿比秋桂还慌,虽说她和母亲在黄府也待了数年,但她们在黄家立足不易,府里多是黄家老仆,说到底不是她们自己人。秋桂是她的心腹丫头,在黄家有些体面,若打心腹丫鬟的脸,这样太伤自己人的心,只怕其他下人物伤其类!

纵使心百转千回,尤贞儿脸上仍然不显,权衡过后,蹙着眉肃然道:“妙云说得对,我看秋桂那丫头,是要好好挨一顿板子了,只是刚才打发了她出去办事儿,等她回来,我自然要罚她的。”

秋桂在梢间略松了口气。

黄妙云却笑吟吟地接话说:“我本来说罚俸禄就好,既然表姐都说要挨板子,那就是要挨了,否则她不长记性。我正好渴了,在表姐这里讨一杯茶成吗?”

秋桂:“……”

尤贞儿指甲有些用力,一不小心掐进了掌心里,勉强地挤了个笑容道:“自然可以,你坐,我这就让丫鬟上茶。”

她还没吩咐,就有丫鬟煮了茶来。

黄妙云撩起裙摆坐下,下巴一抬,吩咐留香和木香,道:“你们俩先把花搬回去好好照顾。”

丫鬟齐齐应是。

尤贞儿绞着帕子,灼热的目光落在连瓣玉兰和望春玉兰的盆底,独独这两盆花,是储归煜亲自挑选,并写下花名送过礼的,明明是送给她的花,黄妙云凭什么有资格要!

她却只能佯装心平气和地坐下,余光往梢间瞥了一眼,示意秋桂千万躲好。

黄妙云悠闲自在地吃着茶,尤贞儿陪同在旁,说着闲话,黄妙云忽然抬眼看着尤贞儿,笑问:“府里也只有我喜欢这两种玉兰花,留我那里也是个好归宿。是不是?”

尤贞儿嘴角扯了扯,干笑一下,道:“留你手上,的确是好归宿。”

黄妙云打了个哈切,眸光潋滟地说:“我乏了。”

尤贞儿瞧着黄妙云清丽脸庞,一副拿主意全凭喜好的恣意样子,攥死了帕子,笑道:“那你且回去睡会儿,我送你。”

黄妙云摇头,眨着眼问尤贞儿:“表姐,我去梢间里歇会儿,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