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卫所里不许养狗,王俊又不放心把狗送回王家,便还是着人将狗送回了储家族学, 并特意交代过储家人,这狗是“王家”送给储家族学的看门狗,以答谢储家族学对他从前的照顾。
大黑由此正式成为了储家的一员,继续在族学看门,不再是从前那条咬过尤贞儿的小黑——反正尤贞儿也没有办法证明大黑咬过她,就算她能证明,大黑已经成为王家和储家保持交情的动物,储家轻易不会让人伤害小黑,否则便是打王家的脸!
黄妙云略猜到几分,也就不大担心大黑处境,她还是不敢接近它,便只在车上笑着同它道:“你壮实了几分,我都认不出来了。”
大黑前爪一扬,跳跃上车,直接轻车熟路地钻到了黄妙云脚边趴着。
黄妙云下意识躲了一下,随后试探着摸了摸大黑的脑袋,说:“幸好我马车大,不然你可趴不下。”
话音刚落,黄妙云顿时有主意了,她不好送的东西,让大黑去送啊!大黑和储崇煜是最熟悉的,定然不会送错,不然就是条傻狗!
黄妙云拿出布袋儿装好的几支笔,放到小黑嘴边,说:“送给他,明白了吗?”
“汪。”
黄妙云将东西塞到大黑嘴里,心想,就算送错了也不打紧,反正几支笔也不贵,她买得起。
她又说:“轻点儿,别把笔给咬断了。”
小黑刚想“汪”一声,生怕自己使了大劲儿,咬断了,硬生生收住了,模样有些滑稽可爱。
黄妙云摸摸它的头,说:“去吧。”
大黑一转身就利落下车了,黄妙云的马车驶出巷子,可巧碰到学生们午下学,储家族学的人,大部分都往仙鹤楼的方向去了,储崇煜拖着步子出来,换了件墨绿色的衣裳,往书斋去。
黄妙云躲在马车里,挑开一点点小缝儿,偷偷地觑着。
大黑真机灵,咬着东西往人群里一钻,一眼就分辨出了谁是储崇煜。它不好发出声音,便撒丫子追着储崇煜身后跑,许是太高兴了,它一头撞上了储崇煜的屁股,而且是侧着脑袋撞的,笔袋正好戳到了储崇煜的屁股。
储崇煜被个庞然大狗一撞,本来走得稳稳的,险些闪了腰。
黄妙云做贼心虚似的放下帘子,默默道:这都怪狗,和我可没没关系!
她又挑开帘子,眼见着储崇煜收了笔袋,便安心地吩咐车夫回家了。
书斋对面的巷子里,储崇煜拿着笔袋皱起了眉头,他打开笔袋,竟然是几只箬竹毛笔,价格不像斑竹那样贵,但是很适合书写……是谁知道他缺笔?
储崇煜往外扫了一眼,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没有一个眼神落在他这个方向。
他微抿嘴角,想起了一个人,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针线包,和笔袋一起,分别放到大黑鼻下让它闻一闻。
大黑闻了闻,两样东西都有同样的气味。
储崇煜道:“是她吗?如果是的,就叫两声。”
“汪汪。”
储崇煜握紧了手里的两样东西,他的手背上盘着青色的虬龙,双眸像幽深的潭水照进了光……果然是她,他就知道是她。
他摸出针线包里的玉坠子,蝉样的坠子,雕工在他眼里当真不怎么样,但作为一个新手,她定然是用了心的,玉碗斜刀并不太好用,很容易割手,她的手极有可能有伤痕。
储崇煜拿着两样东西,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毛笔他倒也买得起,只是为了省钱,就想着左右没有几天功夫了,等府里一季的笔墨纸砚下来便是。
他想着不要给府里人添麻烦,府里的人,也从来过问他有没有遇到麻烦。
储崇煜又想起了给他送毛笔的人,从储家兴盛族学之初,负责送笔墨纸砚的人已经换了三个,最后的一个送了三年。
三年里,他们之间说过的话没有超过十句,送笔的人像个提线木偶,不知意义地重复着同样的事。
包括储崇煜的生辰礼物,也都是各房各院派了人送过来,态度和送笔的人如出一辙,就好像做一桩买卖似的,钱货两讫,再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