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裳知道舅舅的性子,在京城锦衣玉食堆砌的生活,把骨头都磨僵硬了。
周敏溪又说了一阵,忽然问她:“我才过来经厉王寝宫,问了宫人他不在,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赵如裳眸光怪异,凉凉道:“你去找他干什么?”
“找他拿画啊!上次答应给我画的画,还不知他完成没有!”周敏溪一脸坦然,显然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赵如裳却心惊肉跳,咂摸出不同寻常的意味来:“敏溪,你跟我七哥……”
她话说到一半没了下,周敏溪皱着小脸,一头雾水:“什么啊?”
“我七哥今儿要见通政使家的小姐,大约在过来的路上了!”赵如裳说话时小心觑着周敏溪的脸色,真担心她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好在周敏溪没有太异常的表现,只略微惊讶地站起身:“这是好事啊!你七哥也老大不小了,该娶亲了!不过我现在是不是该回避了?王爷等会儿来见我在这儿,多尴尬啊!”
“我已经到了。”清朗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周敏溪面色一变,支着身子往外看,就见宫人推着厉王进了宫门。
他一身云纹锦袍,披着浅色大氅,面如冠玉,温尔雅,即便坐在轮椅上,也不减清隽翩翩。
“王爷怎么能听我们说话呢……”周敏溪气鼓鼓的叉腰,实际却有点说坏话被抓包的心虚,好在她方才也没说过分的话,可瞧见厉王目似远山,眸色深沉,又生出些莫名地况味来。
要说悄悄话,也该藏起来窃窃私语,周敏溪那夸张的语气老远就听见了,他几乎能够想象她说话时眉飞色舞的样子。
他温声玩笑:“那你要长记性,下次说我坏话时别叫我听见了!”
宫人小心地推着他过了门槛,周敏溪目光落在他脚上,衣摆宽阔厚重,遮挡了一切缺憾,有着让人过目不忘玉树临风、清朗无双。
美玉微瑕,总是让人心疼又遗憾的。
厉王抬眸,注意到周敏溪脸上一闪而过的怜悯和惋惜,搁在腿上的手微微一缩,他无声哂笑,复而松开了手指,泛白的指节渐渐回血,却毫无温度。
赵如裳观察着厉王的脸色,不动声色的碰了碰周敏溪的手臂,小心使了个眼色。
她反应过来,许是自己方才情绪外露,叫他有些敏感。
天地良心,周敏溪从来没觉得厉王脚有残缺就要嘲讽看轻他,她只是觉得遗憾,人无完人,世间谁都一样。
“七哥冷不冷,我给你拿张毯子吧!”赵如裳说着,已经去榻上拿了一张毯子过来,亲自盖在厉王腿上。
周敏溪不想解释,她怕自己话没说对又惹厉王生气,眼看更漏过半,她垂首闷闷道:“你们既然还要见客,我就先走了!”
看时辰,穆家小姐要进宫了,赵如裳想她留在这里也不便,点头说好,周敏溪才要走,忽然厉王开了口:“等一等吧!”
她脚下一顿,诧异的回头,厉王面色如常,温声说:“上回那幅画,已经完成了,你过会儿随我去取吧!”
周敏溪心生犹豫,看着他平静的眸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如裳对自己的事向来粗枝大叶,眼见七哥开口留人,敏锐的长了一个心眼,一瞬间心里就想了很多,目光在他俩身上开回逡巡,顺着厉王的话道:“那敏溪你去偏殿坐坐,正好我也有东西要叫你带回去给舅舅。”
周敏溪进退两难,好在赵如裳说了话,她才急急忙忙的往偏殿去了。
赵如裳无奈一笑:“七哥,你别多想!”
周敏溪甚少见到厉王,一时看着他的腿好,厉王本不是在意外界看法的人,何况她方才什么都没说,厉王一直不动声色观察周敏溪,能清晰地察觉到她的细微的表情。
赵如裳心头一紧,霎时间有些莫名的想法。
厉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瞥了一眼一墙之隔的偏殿,轻轻摇头。
没等一会儿,门外就有宫人来报,穆家小姐来了。
是明翘亲自去宫门接的人,十五岁的年纪,长相上佳,身着绯红的小袄,在银装素裹的冬日里格外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