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司业有什么本事他们不清楚,但能问出口的问题,他几乎都能答上来,满腹经纶,采卓然,不像是隔了几条道行医多年的杏林圣手。
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走了,裴渊脚步停顿了片刻,往树荫下走去。
下午的太阳还是浓烈的,偏偏他身上带了一股清朗出尘的气质,明翘行了礼,十分识趣的跟车夫一起站在几丈外。
裴渊眸光浮动,唇角翘了翘,抬脚上了马车,掀开车帘便看到暗光里一抹窈窕倩影。
裴渊眨了眨眼,适应了马车里昏暗的光线,冷不防撞上赵如裳幽幽目光。
他自然而然的坐到旁边,侧目看她,眼底有了笑意:“怎么想起来国子监了?”
赵如裳不满的看着他,轻哼一声:“我们多久没见过面了?”
“十日。”
裴渊答得很,没有一丝犹豫,赵如裳一噎,反而火从心起:“那你反悔了是不是?”
裴渊一头雾水:“悔什么?”
斑驳光影从车帘缝隙穿透,落在他的衣摆上,光线黯淡的角落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悔、婚!”
裴渊先是一愣,然后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温柔的笑容如星月生辉,明亮得晃花了眼。
赵如裳腹诽,很是不满,扯过他的手臂,气鼓鼓的盯着他:“亏你还笑得出来,我以为你是找不见进宫的路,亦或者这国子监有什么勾人的狐狸精躲在书里,等着夜里红袖添香,缠绵悱恻……”
话越说越离谱,裴渊哭笑不得,抬手把她往怀里一捞:“传话本看了多了吗,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什么狐狸精?”
赵如裳泄了气,闷声道:“那你怎么不进宫了?”
裴渊眉梢带着几分散漫的笑意:“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我半路出家进了国子监,才疏学浅,总得往肚子里装点墨不是?”
裴渊一说,赵如裳就能想到他夜以继日,挑灯夜读的景象。
国子监学子上百人,授课教学的老师屈指可数,其不乏德高望重的两朝大儒,裴渊身为司业,主掌教法政令,不必亲自给学生授业解惑,但在国子监胸无点墨,目不识丁显然是不行。
他如今既是师长,又是准驸马,总不能闹出什么笑话让人拿捏把柄。
赵如裳有些时日不见裴渊,心里总是放不下心,今日一时冲动,就出宫跑国子监来,她言之凿凿的质问,面对裴渊的如此解释,此刻倒显得自己胡搅蛮缠了。
赵如裳眸光在一瞬间黯淡下来,觉得自己不该走这一遭,让裴渊为难了。
裴渊意识到她别扭情绪下的懊恼,手指在她光洁的面颊上轻轻摩挲,轻声说:“所以,怎么也不能给你丢脸啊!”
赵如裳的心情立马就放晴了,却还是口是心非的哼道:“倒不必是为了我,你采又不差,不做大夫,也能考取功名啊。”
裴渊顺着她的话点头:“我上辈子说不一定就是金榜题名的状元郎。”
赵如裳摇头,脱口而出:“不是。”
裴渊垂眼看她,眉梢轻挑:“你怎么知道?”
赵如裳懵了一下,霍然清醒,好端端的提什么上辈子!
她心里惊了惊,忽然又反应过来,不管上辈子下辈子,裴渊又什么都不知道,哪怕她随口胡诌,还是说实话,他也不能反驳什么。
就只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赵如裳便想好了说辞,抬眸坦然的看着他:“做梦梦见了啊,就前两日,我没见着你,夜里就梦到了,你上辈子还是个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大夫,名动天下的那种!”
裴渊一动不动,浅淡的眼眸里飞闪过别样的情绪,赵如裳面上笑吟吟地,却不动声色打量着他的神色。
不料裴渊眼幽光浮动,抱着她的手忽然收紧了一些,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赵如裳没反应过来,忽见裴渊的脸在眼前放大,浓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深邃的眸光糅杂着一丝压抑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