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韵知道柯月生了,曾经过去看过她,并单独送了两包红糖, 刘瑞华和莫暖暖一起送了一袋子鸡蛋糕。如今童韵听着柯月这么说, 越发皱眉:“咱们生了孩子, 不是会分三斤红糖票吗?”
每个生了孩子的都有, 生产大队给分,三斤红糖票对于月子里需要营养的产妇来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还是却总比没有强,怎么也不至于非靠着她送的那两斤红糖的地步啊。
柯月听到这话, 眼圈都红了,别过脸去, 咬着嘴唇说:“这不是穷么, 顾跃进她娘说,她当初生顾跃进, 月子里哪有红糖吃,说就是我这成分不行的从城里来的, 被宠坏了。话说他们贫农家的媳妇不兴那一套, 不能太娇气, 说红糖票拿去黑市卖钱了, 不让我吃。”
就是童韵送的那两斤, 她还是硬扒着不放, 才算是留下来进了自己的嘴。
童韵怎么也没想到柯月竟然过得是这种日子,之前只以为她家穷,没想到她那婆婆竟然这么不体恤人!
“那顾跃进呢,他就不知道心疼你?”
才生了孩子的产妇,他们就这么对待?
提起这个,柯月眉眼都带上了哀怨之色:“他啊,哪知道心疼我,就听他娘的了!”
童韵一时无言,她只听顾家人说那个顾跃进挺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觉得柯月嫁给个老实人也挺好,可是却没想到,这老实人竟然和老实娘合起伙来这么欺负媳妇。
“他们就算不心疼你,好歹心疼下孩子,孩子总是他们家的吧?”
提起孩子,柯月唇边泛起嘲讽的笑:“他们家就盼着有个男孩子给他们传宗接代的,一看是个女孩子,说是不值钱的丫头片子,根本不怎么上心。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大热天,我背着个才出月子的娃来割麦了!”
童韵听着,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早看出顾跃进她娘怕是个盼着男娃的重男轻女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直接了当,连表面应付一下都不肯,根本不把生了女儿的柯月当人看。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童韵虽说也经历了上山下乡,可其实从城里到乡下,无论沦落到啥地步,一直是被宠着的,富的时候富疼,穷的时候穷疼,以前有爹娘,现在有丈夫和顾家一家子,还有个弟弟啥事儿都护着,要说受苦,她还真没受过。如今听着柯月这遭遇,想想都替她难受。
“走一步看一步呗!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又能怎么着!反正我也想好了,这死老太婆,她做初一我做十五,她总有老的时候,至于那男人,他离了我,也娶不起别的媳妇了!”
柯月如今的策略,只能是熬。
正说着,柯月背后的小娃儿哼哼着哭起来,小娃儿生下来才五斤,瘦巴得很,出了月子也就七斤,看着孱弱,哭起来都没太有力气。
童韵心疼孩子:“这大热天的,你别让她这么干晒着了,小心暑,地头上有树荫,你先过去喂喂奶,让她也凉一些。这点麦子,我帮你割了就行!”
旁边的陈秀云恰好也割到这块了,利索地笑着说:“是,柯月你地头歇一会吧,我们多割点就完事了!”
其他几个妇女也有知道这事的,听到柯月这边孩子哇哇哭叫,纷纷喊道:“歇着去吧,别太委屈孩子!”
柯月看着大家伙这古道心肠,眼里都掉下泪来了。怎么村里随便非亲非故的都知道心疼她和孩子,都知道可怜她们,偏生孩子的亲爹亲奶奶的不知道疼?
“辛苦大家伙了,我先去喂喂奶。”说着间,柯月赶紧过去地头上,解开来后面背着的孩子喂奶。
蜜芽儿奶肥小手抱着个大水蜜桃,啃啊啃的那叫一个有滋有味,正啃着,就见柯月背着个孩子过来了。
她知道这是娘的好朋友,一起下乡的,嫁给了贫农,生了个女娃儿,不由得好地瞅过去。
一瞅之下,也是有些意外,听说这孩子都出满月了,怎么这么小一个啊,和自己差别忒大了。
而柯月喂着怀里的娃儿,也不由得看向旁边的蜜芽儿。之前她怀孕又坐月子的,也没太见过这孩子,只知道顾家一家子都宠着,如今一见,也是微吃了惊。
平时整天抱着自家这刚出月子的娃,觉得自己娃挺好看的,小模样俊俏,可如今看了蜜芽儿,才觉得差别真不小,人家蜜芽儿圆润润的白胖,眼睛晶亮,抱着个水润的蜜桃儿,啃得那叫一个香甜可爱,憨态可掬。再低头看自家怀里的娃,又黄又瘦,爹不疼娘不爱的,营养匮乏。
这过得叫什么日子啊!
柯月满心不是滋味。
其实她也是钻了牛角尖,须知这生了孩子的女人,身体恢复,照顾宝宝,以及面临添丁进口所带来的各种生活改变,这个时候正是人这辈子最脆弱的时候,也最容易钻牛角尖,思想偏激,最后陷入产后抑郁症不能自拔。
若想开点,自然会觉得,人家八个月,自家才出满月,黄疸还没退呢,这能比吗?可柯月比,她就是忍不住和旁边的蜜芽儿比较起来。
她这么想着时,喂奶喂得口渴,便找出背包,拿出里面的一个玻璃瓶。这年月大家出门劳作,都会带个玻璃瓶子,一般是家里攒下来的廉价白酒瓶子,上面栓个绳子,里面放水喝。柯月口渴得厉害,打开玻璃瓶要喝水,谁知道这一路过来,水洒了不少,竟然看着没多少了,她咕咚咕咚喝光了,还是觉得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