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顾老太大寿,她不想惹事生非,所以懒得搭理这后娘。
顾老太见了,便招呼刘美娟坐下:“今天我做寿,这里人多,来,你也坐下,大家伙一起说说闲话,吃点瓜子,喝点桔子水儿,还有桂英从县里带来的香槟。”
刘美娟却不依:“我哪有那闲工夫,这不是苦瓜考上了县里的初,要买新书包新钢笔,我家里哪有那么多钱,你说这当弟弟的出息了,当姐姐的不应该帮衬着点?所以我想着,既然淑兰在这里,淑兰就帮着出点钱吧。”
萧淑兰一听,立马那眉眼就难看了:“这啥意思?苦瓜的事儿,为啥要我出钱,他是死了爹还是没了娘?我年轻着呢,还没生出儿子闺女的,怎么到了要养孩子?”
这句话可把刘美娟气得不轻:“萧淑兰,你啥意思?苦瓜是你弟弟,你弟弟出息了,你不跟着沾光?”
萧淑兰:“我沾什么光?你爱怎么出息怎么出息,我可没想着沾光!”
刘美娟气急了,指着萧淑兰鼻子骂:“你啥意思?你以后嫁人了,没娘家人给你撑腰你行吗?你一个丫头家的,不帮衬着自己家兄弟,你想怎么着?还有还有,你这几年也挣了不少钱吧?怎么也不知道把钱给你爹?你这一把年纪了,也该嫁人了吧,总不能说把你那钱都带到别人家去,怎么也得留给爹娘吧?”
萧淑兰看着眼前这人,想起早年自己在她手底下所受的那些气,真是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竟然要找自己要钱,还恬不知耻地要把自己挣的钱都留在娘家?她萧淑兰有娘家吗?
当下她冷笑一声,对自己这后娘说:“娘,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得好好理论理论,只是这里终究是顾家,不是咱们家,今天顾奶六十大寿,咱们也不好在人家家里争吵这个是吧?现在咱们回咱们家,好好说说这事儿。”
刘美娟一听,心说那敢情好,她还怕留在顾家的话,顾家会帮着萧淑兰呢,萧淑兰主动提出去自己家真是正合了她的心思,当下连声说行。
于是这母女两个一前一后往外走。
王进步一看,忙也跟上。
刘美娟看个年轻男人跟在后头,呛声问道:“你是谁啊?”
萧淑兰笑:“这是我谈的朋友。”
刘美娟一听不乐意了:“他来做什么?”
刘美娟不喜欢这个女婿,女儿找了女婿,那意思不就是女儿要嫁给别的家,那以后更不会对自己弟弟好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孩儿嫁人后就外向了,不会向着娘家了。
萧淑兰却说:“我和他谈朋友,他当然得陪着我,怎么,有啥不对?”
萧淑兰的态度是如此理所当然,以至于刘美娟不好说啥了。
于是几个人来到了萧家,刘美娟挑明了说:“淑兰,不是我说你,好歹你是从这个家里出去的,这几年你也挣了不少钱吧?你说你带着这些钱嫁过去,有啥用,还不是便宜了外姓人。”
说着,她望向那王进步:“我们家淑兰就是傻,她不懂向着娘家,你还不知道使了什么花招哄着她,还是说你就看了她的钱?反正我这里摞下话,她现在攒着的钱,不能带到你们家去,那都是我们老萧家的!”
萧淑兰盯着刘美娟,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娘,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儿吗?”
“小时候,啥事儿?”
萧淑兰笑了笑,对王进步说:“进步,你知道我为啥特爱吃菜疙瘩吗?”
菜疙瘩就是白菜最下面的那个根儿,后来生活好了,把白菜切到最后的时候,那个白菜根就扔掉,可是在以前日子苦的时候,白菜疙瘩也得留着,那可是好东西啊。甚至有人还特意跑去地里,刨干净那些剩下的菜疙瘩来当饭吃。
萧淑兰就爱吃菜疙瘩,到了冬天,每顿都要吃。
别人都笑话她,说你也不缺钱,吃啥菜疙瘩,可她说她喜欢。
王进步看出萧淑兰神情不对,过去握住萧淑兰的手安慰她:“有啥事儿你慢慢说。”
萧淑兰冷冷地望着刘美娟:“我小时候,饿着肚子在家里烧火做饭,我肚子饿得咕咕叫,眼瞅着锅里蒸着菜疙瘩,煮了一锅。我饿啊,饿得头晕眼花,我就用筷子捞了一个菜疙瘩想吃,谁知道正好她走进来,看到了,劈头给我一巴掌,之后拿着烧红的烧火棍打我,打得我满院子跑!”
她咬牙道:“后来,我在院子里缩着,就看着她和我爹还有苦瓜在那里吃菜疙瘩,我看他们吃,听着他们嚼得那声音,那叫一个有滋有味啊!我饿得站都站不住,口水一个劲往下流,我就想,那菜疙瘩得是多好吃的东西,那得多好吃!我特想吃,我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我就想吃!”
王进步安慰地拍了拍萧淑兰的肩膀。
萧淑兰还是哭了:“后来我去了矿场,我想吃啥有啥了,可是我还是想知道,菜疙瘩到底啥味儿,怎么个好吃法,我就吃菜疙瘩,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其实菜疙瘩的味儿并没有我以为的好吃。它并不好吃,可我还是想吃!我不是替现在的我吃,我是替十年前的那个我吃的!”
刘美娟没想到她翻起这旧账来,别过脸去,哼了声:“不就个菜疙瘩,至于你记这么多年,你不想给咱苦瓜出钱你就直接说,当我没养你这个女儿,你至于在别人面前埋汰我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