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命苦,舒襄撇了撇嘴,沈之森又嘱咐舒襄让他一定不要跟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起冲突,貌似这人不但疑心重,还是个刺头。
医院这地方舒襄没少去,可还是第一次去看将死之人,沈之森始终走在他的前面为他开路,他的身上还套着沈之森的外套,从医院大门到病房,短短一段路,竟走出了一身的汗来。
走到病房门口,也是顿了一下,沈之森回头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然后推开了房门。
病房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舒襄只认识他那老不死的爹,还有一个年轻一点的,挺丑,舒襄猜测应该是他那同母异父的弟弟,看来他这弟弟并没有吸取到任何优良基因。
舒襄爸见了舒襄下意识地开口要骂,被沈之森的一个手势给制止了,沈之森又扯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往病床前走。
其实舒襄早就看到了,只是有些恐惧,他很少会去恐惧什么事情,但此时却有点不敢上前,因为被子下面的人实在看起来过于瘦削,病床旁边的仪器也令人窒息,没有真情实感,但却恐怖得想逃。
沈之森再度攥住了他的手腕,温声对他说:“小襄,阿姨现在是清醒的,你跟她讲讲话。”
他妈叫什么来着,舒襄努力回想,好像是叫吴桂清,只是如今看来,和照片上完全不是一个人,苍老也谈不上,只是瘦到脱了相。
“襄……”病床上的女人在叫他。
原来还是可以讲话的,舒襄想,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病床上的人又朝他伸出了手,枯枝一样,舒襄的右手腕还在沈之森手中攥着,他犹豫了一天,伸出左手覆了上去。
心头蓦地一酸,舒襄也跟着皱了一下眉头,女人不停地叫他儿子,声音又轻又细,舒襄却只是站着,并不应答。
“先别这么着急叫。”说话的是他弟,也就是那个长得黑壮的年轻小伙儿,“还没做亲子鉴定,谁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他妈什么意思?”首先不愿意的是舒襄他爸,“你说我儿子不是你妈生的呗?”
“生肯定是生过,谁知道是不是这个人?”
舒襄爸一瘸一拐地走到病床跟前,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吴桂清,你自己说,舒襄是不是你儿子,来来来……”他边说边推搡舒襄,“头上有俩旋儿,腰上有胎记,这他妈还能能错!”
“襄,给你妈看看!”舒襄爸作势要拉扯舒襄的衣服,舒襄让他滚,然后问他那个不知姓甚名谁的弟弟,“你看吗?”
他那胎记长得很深,说是在腰,其实要长在了腚沟上,还是块红的,石蔚就很喜欢扒开来看,还意图在要他那里纹上点东西。
别人恶心他,那他就要恶心回去,舒襄一不做二不休,撩起衣服解裤带,刚一碰到,就被沈之森更用力地按住了双手,“小襄,注意场合。”
“草你妈的!”舒襄嘴巴里骂道,骂完之后才想起来他们两个应该是一个妈,这边沈之森已经在主持大局,他告诉舒襄弟弟,第二天一早就会让舒襄去做亲子鉴定。
再看一眼他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眼泪出来,舒襄又觉得窒息,估计是因为插着鼻饲管的缘故,舒襄跟着她一同难以呼吸,室内重新安静了下来,舒襄也重新听到了她那微弱的声音,在问他这些年过的好吗。
“一般。”舒襄实话实说。
“有女朋头了吗?”
“我喜欢男的。”
“啊……”他妈妈的嘴唇嗫嚅了两下,“也好,也好……我,对不……”
舒襄看出了道歉的苗头,急忙地伸出手阻止,“不用。”
见一面也就够了,互相没有渗透过的人生也没有必要进行过多寒暄,舒襄想走了。
“你歇着吧。”舒襄揉了揉鼻子,在她死前舒襄也不打算再来了。
“襄……”又叫住了他,瘦如骷髅的手指虚虚地指向了才跟他发生过冲突的弟弟,“壮壮,是你亲人,你要……”
“跟我没关系。”舒襄又是提前打断了她,他再看一眼时间,有点晚了,他想他亲妈也需要休息。
冲他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出门,结果刚走出没两步,就被他那个叫壮壮的弟弟掰着肩膀给拦住了。
壮壮,还真是人如其名,舒襄蹙着眉头冷眼看他,这壮壮年轻气盛,借着莽劲推了他一把,“你对我妈什么态度!”
舒襄挨了这一下,倒也没有还手的意思,他这边三个人,对方只有一个,好像要以多欺少一样。
当然也不会打起来,因为沈之森在,他板起脸的时候确实是生人勿近,他说舒襄只是一时难以适应,并且再度承诺舒襄第二天就会去做亲子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