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八道:“……不知道。”
就在刚才他们待过的那条街道之上,一块块黑色的砖石竟是开始慢慢的隆起,周嘉鱼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这变化太过明显,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块块黑色的砖石里面,挣扎着冒出来了一个又一个人的人形。
说是人形,是因为他们只有一个大概的廓落,看不见脸,也看不清身体。从砖石里出来之后,他们开始朝着同一个地方爬去,汇聚融合,最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周嘉鱼真的觉得他今天头皮麻的跟触电似得就没听过,他甚至不敢仔细看那个人长成什么样儿,赶紧蹲坐在了墙角下面,重重的搓脸。
“我发誓,我再也不要往外看了。”周嘉鱼和祭八这么说。
祭八说:“其实看看也没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窗外传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女人的声音,那声音非常的悦耳,轻轻的喘息着,哼叫着,还时不时发出小声的惊呼,这声音柔媚至极,很容易勾起男人那方面的的欲望。说实话,要是换个定力比较低的,可能就真的抬起头看出去了。
然而周嘉鱼呢,他内心毫无波动,脸上全是冷漠:“别叫了,我又不喜欢女人,你换个男人的声音试试还差不多。”
他也就自己随便说说,谁知道这句话一出,外面的声音居然停了下来。
周嘉鱼在心里骂了句卧槽:“他们居然听得懂人话??”
祭八说:“……生前都是人,不存在语言障碍吧。”
周嘉鱼无话可说。
外面安静了下来,周嘉鱼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这么完了。但是他显然低估了外面那些东西的决心……或者说是,低估了自己的肉体对于他们的吸引力。
当某种声音开始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最开始周嘉鱼是充满了不屑的。但当这声音让周嘉鱼觉得隐约有些熟悉时,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周嘉鱼疯了,“你听到了吗?”
祭八说:“……我听到了。”
“是我听错了吗??”周嘉鱼到这地方这么久了,第一次情绪开始有些崩溃。
“没有。”祭八的语气有点沉,“是先生的声音。”
周嘉鱼痛苦的捂住脸。
“周嘉鱼。”那是独属林逐水的声音,有些冷淡,但是却是那么的熟悉,带着微微喘息,叫着周嘉鱼的名字:“周嘉鱼……”
周嘉鱼:“……”
这声音和林逐水实在是太像了,导致周嘉鱼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林逐水的面容。
“周嘉鱼。”那个声音说,“你不想见我了吗?”
周嘉鱼告诉自己这是假的。
“你是来救你的。”声音说,“我那么努力的赶过来,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周嘉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看你麻痹。”
“你不是喜欢我么?”这句话被声音说出来的时候,周嘉鱼整个人都点炸,他愤怒道:“我没有喜欢先生!我没有对先生有非分之想,我只是——我只是——”他想说他对林逐水有的只是仰慕之情,可是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周嘉鱼没办法自欺欺人了,他捂着耳朵,躲在窗脚下,说不出话来。
“你别骗自己了。”声音道,“你明明那么喜欢我,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都不肯看我一眼呢?我就要走了,你要是再不过来,就得一个人被留在这儿。”
周嘉鱼不吭声,重重的咬着牙,表情像只缩进龟壳的乌龟。
那声音见周嘉鱼不回应,有些气急败坏:“周嘉鱼?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胆小成这样,真的以为会有人喜欢你?”
他这么说,周嘉鱼反而感觉好了一点,因为他知道,以林逐水的性子,是决不会说这种话的。他就算知道了自己龌蹉的心思,大约也不会骂他,而是就这样断了和他的联系。周嘉鱼的心里莫名的来了火气,骂道:“你快闭嘴吧你,声音模仿的这么难听,哪里像了?我要是你赶紧报个专业配音班进修一下,吃饭的专业技术都这么差,我真他妈担心你饿死在这儿。”
外面:“……”
周嘉鱼还想再骂几句,却感到自己脖子上冰冰凉凉的,他伸手一摸,发现自己颈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了几团头发,他条件反射的抬头看去,被窗户外面的景象吓了一个哆嗦。
只见窗户的上方,紧紧的贴着一张惨白的脸,那脸被栅栏拦在外面,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居高临下的死死盯着周嘉鱼。而它脑后的头发,却不知何时顺着栅栏往里面延伸,已经缠绕上了周嘉鱼的颈项。
周嘉鱼赶紧连滚带爬的往里面走了几步,用手把缠绕在自己颈项上的头发给薅了下来。这要是他再反应慢一点,他怀疑自己会被直接勒住脖子。
那东西体型似乎很大,长着张人脸,它半蹲在窗户外面,歪着脸不断的想要从栅栏里挤进来。
周嘉鱼看的心惊胆战,生怕那几根看起来不太结实的木栅栏被挤断了。
但这庙宇的地盘似乎有些特殊,几根薄薄的栅栏那东西挤了好久都一动不动,它似乎有些急了,嘴里开始发出些有些尖锐的叫声,乍一听起来有些像鸭子……
周嘉鱼之前就从民间传说里听过,说鬼叫和鸭子类似,没想到竟是真有机会听见。
见那东西进不来,周嘉鱼松了口气,他走到佛像前面的蒲团坐下,整个人都有点发软。
这东西见没办法碰到周嘉鱼,便悻悻的转身离开,周嘉鱼看着它的背影,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一种落寞的味道。
周嘉鱼:“……”你落寞个屁啊。
而这东西,却只是这条街夜幕的序曲而已,窗外刮起了大风,这风里夹杂着浓郁的腥气,让人闻了非常不舒服。
夜晚的街道并不安静,反而出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响声,周嘉鱼甚至隐约听到了利器砍在肉上面的噗嗤声,至于婴儿女人的这类啼哭,他几乎都要听麻木了。就算是坐在庙里什么都看不见的周嘉鱼,也真切的感受到了一股子血雨腥风的味道。
按理说这要是一般人,早就吓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但周嘉鱼心在的心思不在这儿,他和祭八说:“祭八啊,你刚才都听见了吗?”
祭八本来蹲在乌龟壳上的,听见周嘉鱼这句话立马站了起来,警惕的说:“怎么,你要灭口吗?”
周嘉鱼:“……我怎么灭口,把脑子挖出来啊?”
祭八说:“也对哦。”它用一只小脚抓了抓尖嘴,道,“好吧,你想说什么。”
周嘉鱼说:“那个啊……你觉得,先生要是发现了我的心思……”
祭八很冷酷无情的说:“你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吗?”
周嘉鱼:“……听见了。”
祭八说:“我猜那就是你的下场。”
周嘉鱼:“……”他摸了摸胸口,再次失望的发现自己身上没带烟,真想抽一根啊。
祭八其实还蛮理解周嘉鱼的心情的,因为毕竟哪个少男不怀春呢,可是问题是,它总觉得这怀春的场合有点不对,这人都死了,还担心自己的暗恋被发现会如何,是不是把重点搞错了啊。
夜已经深了,街道却好像刚刚苏醒,各种鬼哭狼嚎充斥着周嘉鱼的耳朵,他甚至还注意到门口有血水溢进来。但神经崩久了,就好像皮筋一样失去了弹性,周嘉鱼一开始还紧张得要命,下半夜的时候整个人都面无表情,快天亮时还靠着佛像脚下的石台眯了一会儿。
等到夜色散去,周遭再次安静了下来。周嘉鱼被祭八叫醒,他打了个哈欠,从蒲团上爬起来,冲着庇护了他一夜的佛像再次道了谢。
“外面没东西了吧?”周嘉鱼站在门边有点犹豫。
“不知道。”祭八说,“你开的时候小心一点。”
周嘉鱼点点头,按照祭八的建议,很小心的打开了门。祭八的话果然是对的,门一开,就有东西顺着庙宇的门跌落进来,周嘉鱼一看,发现是一团看不清楚形状的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