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灯暖色的光晕打在符堇背后,他的身前起先没有影子,渐渐地脚下落了淡淡的阴影,阴影逐渐转深,最终定格成一个正常的人影,落在符堇的身前。符堇朝着装糖果的密封罐伸出手,他的指尖触及罐子的玻璃壁,手指没有穿透过去,而是在玻璃壁上留下了指尖的轮廓。
符堇隔着密封罐的玻璃壁,戳了戳糖果,才收回手。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小纸箱上,柔和的神色从眉宇间淡去,重新变得清冷。
纸箱被方夏打开后,没有再被胶布封严实,只是随手合上而已。符堇动手打开纸箱,把里面的书一本接着一本往外拿,直到瞧见一本黑色封面,不见任何提字的线装书,才停下手,将那本黑皮书取出。
这本书里面的书页用的是牛皮纸,书本极薄,只有寥寥几页,里面同样是手写的毛笔小字,内容讲的是各类鬼魂的划分。
符堇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果不其然地写着他记忆中的内容——
厉鬼者,枉死人化之,大凶之魂。
厉鬼类分约有三。
无形者,杀人索命,祸及人。
遇之,驱之度之;
后而成形者,凶煞既成,危及四周生灵。
遇之,慎重以对;
生而有形者,天煞之魂,祸及苍生,祸及天下,
天煞之魂,灾厄也!唯天道可破,凡人无可抗之。
遇之,务必退避远离,切记切记!
符堇拇指按在页面的最后一字上,眼底一片阴冷。
良久,他抬起手,缓缓撕掉这一页。黄色的牛皮纸,在他掌心被青色的火苗吞噬,灰烬没能飞扬起来便化成了细碎的粉尘,从符堇的指间漏了出去。
方夏不需要知道这些,他也不许他知道这些。
他等了那么久才遇到的人,他好不容易才遇到的人,他绝不允许他从自己身边逃离。
他是生而有形者,耿家人不知道,方夏现在也不知道,但防范于未然,这方面的认知,他不想让方夏沾染半点。
符堇转过身,看了一会儿再次踢了被子歪斜到床沿的方夏,才回头重新将书放回小纸箱,合上。
走到床边,帮方夏重新盖好被子,垂眸看着他的睡脸,符堇脚下影子逐渐变淡,随后完全消失。
公寓房内的布局类似酒店房间,布置简洁,也没什么特别的摆件,但用得到的桌柜椅之类的家具一件不少。
方夏拉开窗帘,落地窗的设计,让外面的阳光极大限度地照进房内,让整个房间瞬间亮堂起来。
落地窗前放着一套桌椅组合,一张不大的实木圆桌,和两张深灰色的沙发椅。方夏把单肩背包扔在那沙发椅上,笔记本电脑和耿书郸给的那一小纸箱的书一起,放在床尾从电视柜延伸出来的狭长书桌上。在书桌的中间靠墙位置,给符堇放那两只装了糖的玻璃密封罐。
符堇多看了那两只玻璃密封罐几眼,方夏已经把装着衣物的行李箱塞进了衣柜,拿出从寝室带来的床单被子开始铺床。
这房间虽说是单人间,但放的却是一张双人床,原本寝室里用着需要折进去一小半的床单,到这里却是铺不满了——铺完后两边分别露出了一小部分床垫。
方夏站在床尾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双臂前伸,用类似跳水如水的动作,脸朝下扑倒在床上。短款的上衣,随着他动作的牵扯往上,露出一段劲瘦的后腰。
符堇回头,视线落在方夏那段裸|露的后腰上。腰身狭窄,腰窝深陷,带着一种莫名的性感,再加上之前方夏睡觉时露出来的腹肌,确实如侯朝清所说——方夏的身材不错。只是想到侯朝清说那话,多半可能见过方夏裸|身的模样,符堇就突然感觉不这么愉快了。
符堇视线在方夏后腰处的视线停留了一会儿,顺着后背上移,落在方夏后脑勺那招眼的小辫子上,对着趴在床上,明显有些小郁闷的方夏,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床单小了。”方夏在床上一个翻滚,随后挺身坐起来,顺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购物app,“我还以为能用呢!辛辛苦苦从寝室带过来,结果还是得重新买。”
床单小了,这种事符堇显然帮不上忙。只能安静地听着方夏发着小牢骚,看着他在购物app上挑挑拣拣,选出一套被单,下单,付钱。十分平凡的生活琐事,符堇却看得津津有味。耿家的家主,是不需要关心这些衣食住行的生活琐事的,老宅里有专门负责这些的人,他很少能见到自己的镇守人如此富有生活气息的一面,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在一旁听着抱怨,变相地参与其中。
感觉就像他还活着一样……
不,即便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他也从未参与过这种琐碎却温馨的事,有的是只是虚假的谎言和冰冷的背叛而已。
符堇低下眼帘,掩藏起眼底浮动的暗沉色。
那边,方夏已经确认了付款,正要抬头跟符堇说话,手上的手机骤然响起。方夏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差点被扔出去。稳了稳心神,低头一看,发现是耿书郸打来的电话。
“干嘛?”方夏接起电话,没好气道。
“不干嘛,就问问你过得怎样?”那边耿书郸轻笑了一声,闲闲地开口道。
“自由自在,十分逍遥,总之比在耿家过得好就是了。”方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就为这特地打电话过来?”
“不行吗?”
“……”这是闲得蛋疼吧?“没其他事我挂了,忙着呢!”
“我过两天去c市找你,你把地址发我一下。”耿书郸道。
“你要来c市?你来干嘛?”方夏警惕地质问道。
他对耿书郸不怎么反感,但这改变不了耿书郸是耿家人的一份子。这人要过来找他,耿家是不是又准备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