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玉先看见蓝布的靠背和坐垫子,大喜,冬天里穿的再厚坐全木的太师椅也实在有些吃不消,他昨晚上还想着要房里的丫头们给他做些不打眼的垫子呢!清溪见状,笑着将那对护膝捧到大爷跟前,也不说话。
一瞧这精致的绣工和图案,臻玉就知道是妹妹做的,不禁又高兴又心疼,这样冷的天,这么精致的东西,黛玉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他赶忙接过来,用指肚摩挲着心里有些不舍得带,清溪白了自家大爷一眼,从他手里拿过来蹲下身给戴上了,嘴里道:“这是姑娘的心意,大冷的天儿用了好大的工夫给老爷和您各做了一对儿,带上姑娘才高兴呢!不然岂不糟蹋了姑娘的心意?”
有了这两件子惊喜,臻玉急忙去看另外两间物事,一个极丑的大手炉和一个扁扁的……汤婆子?
看着那大手炉,初雪抿着嘴直乐:“这是二爷在街上寻得,为着给您寻个大些的手炉,和墩子、小虎带着小厮逃了先生的课偷跑出去,现在二爷还在书房里罚写大字呢!”
臻玉摸摸那大手炉,心里又暖又好笑,这样大的就快赶上香炉的手炉小馥玉肯定跑了不少地方,呦,还这沉!用劲儿抱起这个实在不好看的手炉,臻玉笑道:“去,拿个包袱来,今儿就把手炉带去。”这样没镶宝石没精细雕刻的手炉,任谁也不会多看一眼,估计最打眼的就是它那体型了。
初雪忙拿早准备好的结实包袱皮儿给包上了,清溪抠开汤婆子棱上的塞子,就要往里面倒滚水。臻玉连忙止住她,因问:“如今倒水作什么?”
清溪笑道:“老爷临早朝前吩咐的,说在里面倒上滚滚的水,让大爷你拢在大毛衣服里,又烫不着还暖和。”
臻玉上前打量那扁扁的汤婆子笑道:“想不到父亲还有这样的妙想,这样的汤婆子倒是头一回见。”
初雪和清溪都笑:“可不是,听大管家说这还是老爷上京春闱的时候,因只能穿一层层的单衣,老爷在贡院门口冷得受不了,就把马车里一个汤婆子抱在怀里,那汤婆子却不方便拢在怀里,老爷就叫随行的长随把汤婆子硬生生砸扁了,这一来,果然便宜,老爷就靠那个汤婆子才熬过三天不曾冻病了呢!”
说的臻玉也笑起来,没叫清溪倒水,路上倒不冷,去了自个倒也一样。喜滋滋的把汤婆子和手炉包一块儿,拉拉身上娘亲刚给送来的大毛衣裳,臻玉心里暖融融的,有这样的家人,夫复何求呀!
搁下笔,不自觉摸摸衣裳、垫子和手边的手炉,把汤婆子往怀里紧紧,臻玉一整天嘴边儿都挂着笑,想着快要散衙了,回去瞧瞧黛儿和馥玉,看这两个没累着吧,嗯,把前几天得来的那块鸡血石给父亲送去,给娘亲、舅舅送些个从北边新来的皮毛去。
想着,想着……臻玉又想到这寒冬腊月出去办差的水泱身上去了,这样冷的天气,他在外边儿好罢?如今上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少心怀二意的人都蠢蠢欲动,今上最信任的就是他家弟弟,这样台面底下的势力只有交给水泱握手里去办才放心。臻玉心知这其中利害,虽然水泱从不避讳他,可不该知道的他一个字都不会听,是以这次他也只晓得水泱去了北边的草原,具体是什么地方,他都没敢问,就怕万一不小心露出什么来给他招灾。
林臻玉叹口气,心里面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想念那人了。水泱走了大半个月,就像空了一块儿似的,经常抄誊着卷宗的时候,眼睛就不自觉往左手边那张椅子上瞟,这么一间小屋子,没有那人翻书的声音怎么就显得这么空荡静寂呢?
解开领口,拉出那块珚玉来,轻轻用手细细摩挲,臻玉心里又酸又甜,他想,就算现在那人还在这里顶着那张正经正派的神情,再作出偷亲这种事来,自己也许就不会躲开了罢?
水泱在千里之外穿着极厚的皮裘,顶着像刀子似的寒风,几人骑马疾行奔驰在干枯萧肃的草原上,出来大半个月了,赶快儿回去才不叫臻玉和哥哥担心!想着都城翰林院那间简陋的小屋子,水泱的心就更急切了,往年臻玉都是待在府里暖和的炕上,哪受过那样的罪?那人怕热也怕冷,性子又倔,断不肯在旁人眼前示弱显摆的,以前送去的那些华贵的白的、红的、棕的、黑的毛皮可是穿不得翰林院去……
伸去手扶扶驼在马鞍后边的熊皮,水泱思量着回去就先把东西送到林府去,这熊皮又厚又软,最妙的是有些土灰色,一点儿也不显得亮堂,穿出去就像一般人家穿的灰鼠皮似的,臻玉一定喜欢。这可是他亲手猎的!为了猎到这样儿的熊,他和手下在北边山上的老林子里耽搁了好几天,又找了极精通的老猎人才能寻到这熊的冬窝,这熊冬觉里被吵醒极为难对付,幸好几人都是弓马娴熟,又布置的好,才能不伤着毛皮把熊给放倒!不过,只要臻玉不受冻,再难些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