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不在意的起身,对弟弟笑道:“去给老圣人请安罢!”
两人连余光都没有舍给地上跪着的付氏一个,径自往殿外去。跟在后面魏进朝身后的小太监对殿门外的侍卫道:“把这罪妇也带着!”
付氏脸色趣青,可怎么能避得过殿外壮实侍卫的铁手?只得屈辱的以半拖着的姿势被压带这,付氏胳膊被握的生疼,一口血就要喷出来,什么时候轮到这些臭男人的脏手碰她了?
水湛前呼后拥走在前面,对后头的付氏不屑一顾。那日醉在叶琼家,和叶琼絮叨了一夜,听了叶琼那些话,他也要笑话自己当局者迷!
是呀,在后宫中以自己那位父皇的掌控欲,怎么可能对将要发生的那些事情半点不知,恐怕这一切不仅是他默许,还有他的推波助澜罢?那时外公掌管着户部,士林清流以沈家为先,沈家不知有多少学生门客在朝中任重职,而外公和舅舅一向谨慎,轻易拿不着小把柄,这时候被沈家放在心坎上不得已进宫的母后可不是一个突破沈家的好靶子么!
那位父皇倒是好深的心思,许是杀尽兄弟才登上的皇位让他觉得太不稳了,急着就找朝中肱骨大臣下手,想要把权力握在手中,水湛眼眸深了深,若不是外公聪明,及时告老收缩沈家势力到台面下,恐怕沈家的下场不会比那几位大臣好多少!
公正的说,这位太上皇的确有心机,只可惜小处精明,大事了了,若不是祖宗打下的基业交到他手里时正是繁盛时期,恐怕如今就要换一个模样了。
现下老圣人躺在床榻上苟延残喘,从小时被父皇夸赞一直到如今凄清之景在好不容易睡着的半个时辰来回做着梦。睁开眼的时候,太上皇死眉瞪眼的,耳边仿佛还听见父皇“竖子不足以当大任!”还有被他活活烧死的同母三哥临死前的嘶吼“……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不得善终!遗臭万年!……”屏着胸口一口浊气,猛地坐起来,脸上狰狞的表情把抱琴唬的退了一步。
急促的大口喘气,老圣人力竭就要跌回床榻上去,抱琴和咸福宫大总管忙扶住,在他身后垫上倚枕。
太上皇一声不吱的任他们施为,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干枯老硬的手指紧紧拽住身上的锦被,眼中俱是怒火和不信:父皇不是打小就夸他聪明,就看重他么?为什么到后来却要把这天下至高无上的位子传给话少沉闷的三哥?他受尽万千宠爱,却要在最重要的关头被舍弃么?不!他不服!……还有老三,他一定要让三哥在底下看着他的明君之名载入史册!哈!谁说他不堪大任?他就要给他们看看!
重重咳了几声,眼神暴戾的看向抱琴,有些急切的嘶哑出声吩咐:“去!叫人去请皇帝来!”前些日子那些贰臣竟然敢上书他冤屈重臣?得叫来三子好生说道下!
现在太上皇心里明白自己命已不长久,只一门心思想着仁德之君名留青史!
人心里总有一些坎,过去了自然万般好,过不去就可能成为一辈子的牛角尖儿。像水湛,他心里耿耿于怀的是昭圣太后的仇,如今总算要走出去!水泱心里头最执着的是林臻玉,他是最幸运的,这道坎成了他们之间平平静静甜甜美美的路。
而太上皇,心里面始终难以释怀的就是当初血腥的皇位之争和父皇兄弟言之凿凿的不信看轻罢,因着这道阴影,不惜弄死了自己最爱的儿子,又给自个儿添了道心伤,那些被冤屈的大臣那些枉死的宫妃他心里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不就是因为这些人阻了他掌大权树立圣明之名的路么?也因此,当年冤死的大臣基本都是些耿直的谏臣和有能为敢言之士,这些人看不到他的贤德也就罢了,还老是挑捡错处动不动就摆出忠心为国的样子来逼迫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要这些不知为臣的人来说三道四!
抱琴看他这样子,摆手让老太监出去,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咸福宫总管低眉顺眼的就出去了,抱琴因笑道:“老圣人,方才紫宸宫来报说一会子圣上和景王爷就来给您请安!圣上怕您养病憋闷,知您与付姐姐多年感情,特地赦付姐姐来陪您说话呢!”
太上皇心里明白现下这些事有不少是三子兴风起来的!这个儿子藏得深,竟都不知道他对沈氏当年的死这般在意,这件事老圣人难辞其咎,却也有些后悔,当日只觉三子最好驾驭,那时出了太子和老二、老五夺嫡身亡的事情,牵连甚广,若是他身在其位,这难免成为抹不去的污痕,他这才生了禅位的心思,不传给自己喜欢的忠顺,也是怕忠顺势大不好驾驭,若不是小九儿不在都城,这个最小的儿子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没想到三子藏得深,这沈家藏得更深!这些年不知不觉手中的权力就被掏空大半,只能以孝道压服着这个儿子。
听到抱琴提及付氏,太上皇眼前一亮,这付氏是害死沈氏的罪魁祸首,在她身上做些文章,或许能赢得三子的好感,好将朝野那些个议论压下去,他也能一身清名去见列祖列宗和三哥!这般想着,太上皇完全忘记这个付氏是他曾经真心疼宠过的爱妃!忘了这个女人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忘了这付氏即使再多的不是可没害过他分毫!即使心心念念想要多几个孩子固宠,也没有像贾元春那样给他下过那些狼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