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十日,就是他们自己也待不住了。
卢父哭笑不得的望着外面的鹅毛大雪道:“这么大的雪,怎么走?就算要走,起码也得等到雪停了吧?”
昨日还是雨夹雪,一夜过去,已经是纯粹的大雪,说是鹅毛大雪半点不夸张。
“没事卢叔,这点雪算什么?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雪,咱老秦地哪年不下雪?若不是今天气候诡异,咱们那九月就得下大雪了哩!”
“就是,下雪总比下雨要好,这南方的雨下的我骨头都疼,衣服都长毛了,可算是停了,再不停我人都得长毛了。”
妇人们手脚更快,都开始收拾东西了。
可卢父抬头望着天,这雪好像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整个天空飘飘洒洒,连绵不断,大雪纷飞。
卢父道:“我们再等两日看看,最好是能等到雪停,若雪不停,小点也行,这雪太大了,路都看不清,你们风寒才好,身体元气都还没养回来,此时冒着风雪赶路,回头再有个什么,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就不是省几百文钱的事了。”
众人兴奋的动作一顿,想到自家男人的身体,都没再说要冒风雪赶路的事。
狗蛋娘的男人没了,这一路她有多难,她们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有卢叔,还有另外一个死了婆娘的汉子帮衬,这对孤儿寡母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哪里能走到现在,走到江凌。
大家按捺住了想要立刻走的冲动,但依然急的不行,时不时的站在窗口望着天空,期望雪能赶快停下。
窗口冻的受不了,就回里面烤火,烤着烤着忍不住,又忍不住到窗户前看看,看雪什么时候能停。
吴管家和小桃也是如此,只有卢父、卢母、卢桢三人,坐在火盆前,老神在在。
卢桢这时候就特别想往火盆里面埋上几颗红薯,然后一家人围着火盆吃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红薯,那该是怎样的神仙滋味。
就连以往觉得烤红薯,非红心红薯不可,此时都觉得,什么红心红薯,什么烤的流出汁来,只要是个红薯就行。
她家空间里倒是有许多红薯。
各种品种都有,还有紫薯。
可都不能拿出来吃。
闲着无事,她便教两个孩子背唐诗,比如郑板桥的那首《咏雪》,就特别适合宝丫和小石头这个年纪学。
宝丫照旧还是不出声的,就只是看着,听着,专心的抱着自己的粉色安抚兔。
安抚兔是全新的,她从国外代购回来,还没来得及卖。
戚阳朔就在外面听着里面传来小石头童稚的:“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诗郎朗上口,也好记。
别说记忆力很好的孩子,就是不懂诗的大人,在窗外听到,一遍也都记住了。
还有妇人们开玩笑的说:“贞娘教小石头背诗呢,原来诗文这样简单,那我也会作!”
“这叫什么诗?多半是贞娘哄孩子呢,你们也当真。”
“还别说,乍一听啊,还真像诗。”
倒是大壮的娘,听了道:“听起来是不难,反正我是说不出来,贞娘读的书多,她说那是诗,定然是诗。”
现在所有人都接受了卢桢读过书的人设了。
就连卢桓有时候都想,难道是贞娘在嫁人的那几年,跟着刘志轩读了书?
毕竟刘志轩是个读书人,是个秀才,贞娘生的貌美,跟着刘志轩红袖添香,学了字也说不定。
壮壮娘便是丈夫死了,只剩下她和儿子的那位小寡妇。
听着卢桢教小石头背诗,忍不住站在卢桢他们房间门外小声问:“贞娘,能不能叫我家狗蛋一起来听听?”
壮壮比小石头大两岁,生的却并不强壮,许是父亲亡故,路上又见过太多人间惨状,这个才七岁大的孩子,懂事的令人心疼,安静又渴盼站在小寡妇身后,期待地看着卢父和卢桢。
他知道,卢爷爷、桢姑姑,还有那位贺公子这样厉害,都是因为他们读了书。
他也想读书。
其他人家原本没有想把孩子送来一起背诗,听说壮壮娘把壮壮送到卢桢那,也都纷纷把孩子送到卢桢那。
倒不是为了背诗,是为了卢父如果给小石头他们开点小灶什么的,他们大人不好讨吃的,总能给孩子一口吃的。
卢桢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倒是无所谓。
倒是孩子一多,房间就挤。
一群小萝卜头排排坐,卢桢脑子里的诗都是那个世界的,她没这个时代的记忆,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也不敢教他们,便给他们讲故事。
既然是下雪天,必然要将关于雪的故事。
卢桢就想到那个比较经典的‘大雪纷纷落地,都是皇家瑞气,下它三月何妨……’最后乞丐接了一句:“放他娘的狗屁!”
故事讲完孩子们纷纷大笑,就连扒在窗户外面看着的男人女人们也都听的哈哈直乐,让连日的苦闷都消散了许多。
就是戚阳朔,听了也不禁唇角一扬。
卢桢的故事让原本着急上火的众人,都暂时忘了无法赶路的烦恼,不忘也不行,除了忘记,他们没有其它任何办法。
大雪依然在继续。
一日,两日,三日……
众人越来越安静。
他们想到了这一路上的其他难民,虽然没有出去看过,可是他们都清楚,这场雪后,那些一路挣扎到江凌城的难民,能够活下来的,不知还剩几人。
不是每个难民都像他们这样幸运,有卢叔带着,有肉有鱼吃,有皮袄御寒,有屋子住,病了有药可医。
即使有命大的,没有被冻死,冻病了,无钱可医,还是得死。
“唉。”
“老天不给活路。”
似乎除了叹息,他们也说不出别的了。
雪一日大过一日,数日后,雪已经下了有一尺多厚,城外不少临时搭建的雨棚,都被大雪压塌了。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