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一别京城六年,还这般轻车熟路的。”云起揶揄道。
拓跋锋微笑不答,再次停下脚步,那处正是舞烟楼前门。
舞烟楼早早歇了业,几名阿姑抽着水烟筒,凑作一桌打牌,雏妓们在另外一桌包着饺子,温暖的黄光从窗格外透出。
云起斟酌片刻,不知徐雯劝说得如何,还是在舞烟楼前门画下标记。
春兰嚼着颗糖,于那窗外依稀见到人影,忙弃了牌匆匆跑出。
“你……”春兰讶道:“你怎回来了?!朝廷重赏缉你人头呢!快出去!”
云起笑道:“明儿一切就结束了,记得告诉楼里的妈妈们,外头不管出了啥事,都别出楼一步,保你们无事。”
春兰裹着貂皮袄子,立于大门外,道:“你做什么去?”
云起笑着转过头,伏在拓跋锋背上,二人渐远,天空中飘起细雪。
六胡同:
蒋府门外的灯笼熄了一盏,云起跃下地来,照着灯光划了字,见拓跋锋抬头跳了几次,单手攀住院墙,忍不住道:“怎么了?”
拓跋锋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朝云起招手,师兄弟二人并排扒在墙外,朝蒋府中张望。
蒋府一应下人俱被遣散,厅中点着昏暗的油灯,蒋瓛负手立于厅内,苍老的侧脸朝着苏婉容。
苏婉容叹了口气,道:“你这一把年纪了,还得去与朱家卖命,要让我自个走,怎走得心安?”
蒋瓛沉声道:“我还没老到拿不动绣春刀的那一日!云起那小畜生远走高飞,锦衣卫谁来带领?!”
苏婉容脸色苍白,紧抿着唇,抖开了飞鱼服,蒋瓛侧过身,穿好,苏婉容又为其系上腰带,低声道:“你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云起心酸难耐,叹了口气,正想跃下院墙,入内见蒋瓛时,拓跋锋却将其手腕握住。
蒋瓛接了绣春刀,低声道:“婉容,我这就去了。”
苏婉容笼着纱袖,闭上双眼,站于厅内,蒋瓛叹了口气,道:“大丈夫当精忠报国,婉容,委屈你了。”
苏婉容略睁开双眼,与院墙外的云起拓跋锋对视。
云起吓了一跳,险些摔下地去,只见苏婉容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云起强烈地预感到,即将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蒋瓛低下头,一手撩起苏婉容的发鬓,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苏婉容抬臂,素手纤纤,干净利落地以手掌蒋瓛脖颈上一砍。
蒋瓛登时软了下去。
“师娘威武——!”云起与拓跋锋同时挥拳助威道。
苏婉容将其半抱着,怒道:“还不快进来帮忙?”
蒋瓛武功底子在,兀自留着一丝意识,苏婉容忙顺手捞来个前朝古董花瓶,朝老蒋后脑勺上狠狠一砸,哐当声响,瓷片碎了满地,这下彻底安静了。
苏婉容对云起的出现一点也不吃惊,随口便吩咐道:“把你师父抬到后院去,抬上马车。”
“师娘你……要带师父去哪?”云起直起身问道。
“回老蒋家里……”苏婉容匆匆下楼,抱着几卷字画,提着一笼八哥穿过后院,问:“秦淮河水路封了么?”
云起道:“朝西水道走,那处我留了个门。”
苏婉容点了点头,面带忧色,将狗儿提了,甩进马车内。
“你不用走。”拓跋锋忽道:“在这儿住着吧,明天大军进城,不会来蒋府。”
苏婉容瞥了拓跋锋一眼,漫不经心道:“当年私造圣旨,送燕王出京你们还记得么?”
“师娘不走?你道朱四会容得下一个随时能私传圣旨的人留在京城里?”苏婉容温柔笑道:“这次是必须得走了。”
苏婉容将字画,票据等一束,拢作包袱,掖起两角,又拣出几张银票递给拓跋锋。
“喏。”苏婉容笑道:“大年夜的,师兄弟忙活一晚上也累得很了,锋儿领着云儿,门口面摊上买两碗面吃。明儿麻烦事还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