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基靠近河边,便想着将台阶修得高些,以免发水时入了门,就想买些砖,哪想带着举业去作坊问价,那作坊居然开口便是一两十砖,甚是吓人。”王修晋说完不由得叹口气,砖比粮贵,让他恨不得立刻改了行。
“一两十砖有什么不对?”吴掌柜说完见王修晋一脸吃惊的样子,便“哈哈”大笑,王修晋怕以为“一两十砖”是一两十块砖。“你想岔了,进作坊后,有没有见砖垒起的样子?”吴掌柜开始为王修晋解惑,一般烧砖的作坊是以十砖为基,长十宽十为一层,而所谓的“一两十砖”实为一层,而不是十块砖,盖房人都清楚的事。
听完吴掌柜的讲解之后,王修晋不由得瞪大眼睛,随即仍是摇头,“就算是百块,也够贵的。”
“……”吴掌柜略有些无语,“砖不是那么好烧的,这价算不上高。”
王修晋没再接话,把手里的信递给吴掌柜,“麻烦吴掌柜把信送到你们少东家的手里。”王修晋未说信中写了什么,吴掌柜也没问,不过他在给东家的信中另附上一页,细讲王修晋“闻砖价被吓”一事。
王修晋和吴掌柜都不会想到,此信并没有交到少东家的手里,而是入了天子之手。天子因被儿子坑了新米一事,便吩咐下去,南边湘城送来的信或物,先告知他。这日,天子刚批完折子,正想去哪位妃子处转转,便听身边的公公言,湘城有信送到,是由皇上过目,还是送至皇子手上。天子想着正无事,便抬手,公公立刻把信奉上。
信内分两份,一厚一薄,先打开薄的,天子看完便乐了,王宰相的小儿子也有犯傻的时候,砖再值钱,也不能卖出“一两十砖”的高价,到底是小孩子。随手又拿起厚的那份,展开后,见评了评信中字写得不怎么样,阅信之初并未多重视,只是越看越面色越肃穆。
王修晋的信中先是抱怨砖价过高,接着又谈及商品价格、质量等标准,税收及各种开发保护等等之事,当然王修晋没有直接提应该如何如何,全篇都是以抱怨的言辞,甚至还有幼稚的话语,王修晋写这封信时,可是费了不少的脑细胞,生怕看信的人觉得他是妖言。
站在御书房里的几位公公垂着头互瞄,莫不是湘城发生了什么大事?
阅信后,天子又将信折好,重新放入信封之中。一手缓慢的转着玉球,眯起眼睛,面色略严肃。王涣子老迂腐,倒是养了个好儿子,别看才八岁,却有天纵之才。信中虽在处处藏拙,却因为年纪小,而将锋芒流露出来,此子有意思。“把信给皇儿送去,别让他知道朕已看过。”
天子消了原本要去妃子处的念头,心里有几分纠结。原本皇儿在孩子中并不出众,当初让他跑一趟腿也是因为他不出众,还想过此子不是治国之料,却不想出去一趟交下王涣之的幼子,又因各种原因入了眼。虽说当初安排李老将军之长孙随皇儿身侧有它因,可到底是他一步一步的给皇儿添了助力,皇儿如今的变化,他看在眼中,却不能断定其有治国之力。想罢,天子笑出声,若是被王涣之知道,他看重其幼子,会做何态?
皇子见到湘城来的信很是喜悦,立刻打开看,见信有两份,皇子也是打开薄的那份,看完之后直乐,心道王修晋还有愚笨之时,不过盖房子不是应该请人,这些事大可以交由旁人去做,何苦自己奔波。合上信,又打开厚一封,皇子见信便知是王修晋所写,看完信之后,皇子单手撑着下巴,心里想得便多了。若是去年这个时候,他见到这样的信,或许只会想如何安慰对方,但现在却不同。“去,把李菻善请进宫。”
随身的太监立刻领令,去将军府寻李菻善。待李菻善进宫时,皇子已经写好了篇文章。李菻善行礼问安后,皇子便招手让他到身边,“来看看。”
李菻善认真阅读皇子所写之文,他虽不懂文治之道,却也能看懂一二,文章所提之事很是有用,却难以推至。
王修晋对杂货铺的少东家没报推政之心,更多的是想以此探底,自打过完年之后,王修晋便一直在想琢磨杂货铺东家的身份,他如今也算是见过不少人,上至父亲还为宰相时拜访的同僚,下至奴仆,这些人头上都是顶着各种信息备注,可那位少东家却是个问号,着实想不通。难说扒上皇家都会如此?王修晋也记不得在京城之时,有没有见过皇室的亲戚,但是太监却有见过,他们头上似乎也顶着信息。就为此,王修晋便赌上一把,还是一场赌期不定的豪赌。信送走之后,王修晋不安了几日,便把此事埋在心底。
房子总是要盖的,王修晋不能因砖贵就放弃砖房,顶多是自己琢磨能不能弃砖,改用现代的房屋建造。众人都知后世的不论是盖楼,还是修桥,都要用混凝土,混凝土是水泥、石灰,石膏等与水搅拌而成,而水泥的主要成份就是石灰石与粘土,只是,王修晋又遇到了难题,上辈子他曾有幸去了一趟朋友开的水泥厂,水泥生产也是要立窑。空有一腔理论,却仍是步步难行,王修晋略感苦逼,他总不能为了建自家房,专门开个水泥厂吧!
去买砖,王修晋心疼钱,他家的房子连院墙下来,可是需要不少砖,得花多少钱。不买砖……等等,王修晋觉得自己忽略了重要问题,他家修房子的时候,地上抹的泥,可是现成的,这东西从何而来?用它能不能制成混凝土?
王修晋跑到村长家问他家修房时的料从哪里买的,村长非常痛快的告诉他去哪里能买到,向村长道谢后,还不等村长问他家何时盖房,需要多少人手,王修晋便匆匆带着王举业直奔城中买料。卖泥的地方是一处小铺,铺中院落堆了不少沙,卖沙之人称是房泥沙与房泥土相伴,加水后搅均便给抹墙面,地面。问明价后,才知此物着实便宜。
泥沙与泥土具体怎么配比,就得看手艺人的功夫,王修晋不是专业之人,想要自己尝试,便各称上一些,又让王举业去药铺买石灰石膏,待东西齐了,才赶车回家。王举业对小叔的行事很是奇怪,却没有多问。待回到家后,王修晋便开始研究。各种配比都试上一试,其中还往里添了不少东西,像是从烧火炉中掏出的灰,每一种都做了详细的记录。
王老六对小儿子突然开始玩泥巴很是气愤,每当吃饭时,便会拽文骂上一番,王修晋就当没听到。王夫人为小儿心忧,却没开口询问,她觉得小儿子行事有度,不会玩物丧志,定有道理在其中。王琇芸因父亲骂小弟而不满,又见弟弟天天围着泥团转,也不管城中铺子,便直白的寻人问明。“长姐勿忧,小弟只是做些东西,数日后方能见成果。”
王琇芸对弟弟的答案不满,却没再问,只帮着弟弟看护泥团,以免父亲将泥团扔掉。王老六见无人能管幼儿,便让王举业进城一趟,把过了初十就回城中书院的长子叫回。
王修柏问明王举业,父亲让他回家是何因后,连书院门都没出,直接让王举业转告,弟弟行事素来有度,定是有其因,方行其事。就算没有原因,八岁大的小孩子,玩玩泥巴,又有何妨。
王老六被长子之语气得不行,直在屋中转圈圈,可也无计可施,幼儿顽劣,顶撞他不是一次两次,每次气得他都想动手教训,可自上次打了女儿后,夫人便言明,若孩子未犯错,而他打人,便将他轰出门。这话若放在别人家,不见得管用,可放在王老六身上,却是十分有效。
没用几天,成果便出来了,连续试验几块,有的硬成渣,有的上面已经有裂痕,有的遇水便流沙,甚至还会塌,总之,没一个成功的。王修晋急得直挠头,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小叔,还有两块,要不要继续?”王举业仍是不解小叔在做什么,可是看着小叔一脸失望的样子,王举业也跟着紧张,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王修晋深吸了口气,狠狠的吐出两个字,“继续。”若是不成,他就只能花钱买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