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头一次坐商务舱呢。”江子蹇笑道。
佟凯:“我还是头一次坐不是自己家的飞机,哎。”
江子蹇:“其实我也是……”
“前台,副总!”廖珊说,“帮我放下箱子!够不着!别嘴炮了!”
吴舜跟在廖珊身后,提起她的箱子,放了进去,廖珊说:“我有叫你吗?”
吴舜认真道:“我只是想多听一会儿他俩打情骂俏。”
空姐们纷纷笑着过来发热毛巾。
天和头一次参加这么热闹的团建,两家公司加在一起,连家属一共有八十多个人,关越包了一架两层的大飞机,特地让航线加开一班,商务舱全加在一起恰恰好够坐下,配重则交给行李托运。
头等舱是一个小房间,起飞后,两张宽大的座椅只要放平,就能拼在一起,成为一张双人床。天和系上安全带,看了眼与关越那张床之间的小隔板。
“最后一次坐大飞机是什么时候?”关越随口道。
天和将运动鞋放好,想了想,答道:“去伦敦上学。”
关越:“让我等了二十三小时的那天,你看,你让我等,我从来没说什么。”
天和哭笑不得道:“那不一样好吗,那是因为你算错了落地时间。”
关越没说话,喝了点水,打开机上娱乐设备,天和则翻开一本书,开灯,低头看书。
飞机嗡嗡嗡地起飞,关越的手机滑了下来,天和马上伸手按住,把它递回给关越,关越却握住了天和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天和收回手,继续低头看书,关越则专心地看着灯下,天和的眉眼、睫毛。
“那天你真的等了二十三小时?”天和抬头,迎上关越的目光,说。
空姐过来铺餐巾,上餐前酒。关越想了想,没说话。
天和:“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
关越:“现在知道真相以后,会加同情分吗?”
天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有人……”
关越:“你自己搞错了时间,你就是故意想没完没了地折腾我。”
天和:“不可能,我是把行程单拍给你看的。”
前往伦敦求学那年,天和已经十四岁了,那个时候的他相当中二,现在想想,都恨不得回去掐死自己。
而在出发前,天和还和关越在视频里吵架了,起因是关越催他去收拾东西,天和离开家两天前还在打他的吃豆人。
关越发来视频时,正在参加一个聚会,袒着上身,穿条黑色沙滩裤,在游泳池边上给天和打视频电话,监督他做出发前的准备。关越第六次发出催促的时候,天和终于和他吵了起来。
“不用你管!”天和怒道,“不要一直念叨我了!你到底是有多焦虑?为什么要一直安排我!”
关越被这句“不用你管”刺激了,严厉地说:“我不管你谁管你?闻天岳呢?又花天酒地去了?”
天和看见关越背后的游泳池里,全是泳装漂亮女孩,还有乐队在演奏,又有人过来拉他,让他下去水里玩。天和说:“你到底交了几个女朋友?”
关越:“没你二哥多。”
关越背后还有人朝天和打招呼,用英语喊道:“嗨!天啊!这是谁?!”
天和火起,关越简直就像个老爸,什么都要管。
“我弟弟。”关越解释道,走到一旁,避开喷水枪,朝天和严厉地说:“你现在再不收拾东西,明天你就不要出发了!”
天和:“随便!我不去了!开你的party泡你的妞去吧!”
关越:“……”
天和把关越的电话挂了,关越差点被气死,穿着拖鞋沙滩裤,打着赤膊直接出门,开车回家,到家以后不停地给天和打视频电话。天和接入卫星网络,随便上了个号,把关越的来电转接到随机号码上去。
关越打通了,那边出现一群黑人,呱啦呱啦地好奇凑过来,看摄像头。
关越:“……”
关越挂了再打,枪声顿时把他吓了一跳,睁大眼后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呼叫转移被接去阿富汗。再打,则是一个印度人站在泰姬陵前自拍。
关越只得把电话挂了,找出天和的行程单,原本让家里私人飞机去接,天和却死活不干。
天和朝关越说的原话是:“我家自己有。”
结果第二天一早,天岳用飞机去旧金山了,天和又不告诉关越,自己买了张票,把行程单拍给了关越。
关越亲自开车,过去接天和,结果粗心大意,看错了时间,在机场等了四个小时,在出口又等了一小时,直至到站旅客全走光了,唯独不见天和。
关越想起天和那句气话,顿时陷入了极度焦虑里,情绪相当不稳定,这时候随便一个人过来拍一下关越肩膀,就能把他点炸。
关越拨通天和的视频电话,然而天和在那天恶作剧后,居然忘了把关越放出来,电话又被转去了梵蒂冈。
关越:“……”
关越认输了,翻出方姨的电话,那边正在鸡飞狗跳,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人,忙得一团糟。方姨说:“哎呀,我还以为是明天,瞧我这记性……怪我怪我。”
关越:“我在机场了!你人呢?”
天和:“我还没出门呢!方姨!快!我的衣服去哪儿了?”
关越意识到自己看错了时间:“说多少次了,让你提前准备,每次都不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天和过来,看了眼关越那边,背后恰好有个英国女孩也站着等人,无意中看见关越手机屏幕,看见天和,朝他一笑。
天和:“和你女朋友回家去歇着吧。”于是把关越的视频挂了。
关越:“???”
关越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但幸好天和没把昨天说的气话当真,来还是要来的,这点足以冲散关越的不快,于是他看了眼表,现在天和从家里出发,抵达伦敦大约需要十八小时。而关越新买的房子在剑桥郡,开车来回一趟就要将近六个小时,不如在机场等。于是关越径自去汉莎的要客贵宾室里休息。
“我走啦。”天和尚不知道,这次离开意味着什么。
方姨与佣人们全部到机场去,送天和离开,念长念短,念个没完。
天和还记得那天上飞机以后,乘务长简直把他从起飞喂到降落,一直问他吃不吃东西,眼里还充满了疼爱的眼神。天和被塞了满肚子的蛋糕,最后赶紧摆手,实在吃不下了,再好吃也不吃了。
汉莎要客贵宾室里提供的餐食简直难吃得要死,关越只吃了三明治,边吃边看经济新闻,噎得不行,又喝了杯咖啡,结果躺下以后,怎么睡都睡不着,直到凌晨三点,好不容易才睡着了,身上盖着毛毯,手机掉在沙发夹缝里。三个小时后,闹钟在沙发夹缝中艰难地响了起来,奈何关越完全没听见。
天和给关越打了两次电话,没接。
异国他乡,独自一人,拖着两个巨大的箱子,举目无亲,四顾茫然。
天和等了一个半小时。
不可能啊,生气了吗?天和不太相信关越会因为这个和自己怄气,但想到关越的女朋友……也许是被缠住了?
天和给关越发了条消息,正要去咖啡厅里买早餐时,刷了下手机,忽然发现信用卡不见了!
天和:“……”
上飞机前的最后十分钟,天和特地去免税店里买了个包,准备送给关越的女朋友当见面礼。虽然这个包买得他心不甘情不愿,但基本礼节还是得有。
买完包以后这么一路上,好像就没再见过信用卡!一定是落在国内的免税店里了。
清晨,机场人来人往。
天和想了想,走到一个角落里,把新买的、送给关越女朋友的礼物包拿出来,打开,敞着口,立在地上,再盘膝坐下,从琴盒里取出小提琴,试了试音,拉起了维瓦尔第《和谐的灵感》。
前奏一起,瞬间整个机场就醒了,来来去去的乘客还以为哪里在玩快闪,纷纷转头。希思罗机场的扩音效果很好,天和选的又是共鸣处,一时欢快的音乐令过往行人“哟”地喊了起来。
过路的音乐家马上抽出口琴,随着音乐抑扬顿挫地吹了起来,霎时天和身前开始围了人,众人纷纷笑。保安过来,正要赶人,说:“先生!劳驾!机场里不允许卖艺!”
天和曲声放缓,长音,曲声停,站起身,鞠躬。
众人纷纷往面前的包里放钞票,天和又拉起了《拉德斯基进行曲》,顿时周围人哄笑,跟着天和的脚步,不住拍手、踏脚,还有人跟着吹口哨。两名安保朝天和做了个手势,示意卖艺请到外面去卖,见他衣着光鲜,不敢强行把他带走。
天和身后跟着一群人,在拉德斯基进行曲的节奏里,不断换位置。
关越终于醒了,醒来看见时间的一刻顿时炸了,从要客室里冲出来,朝着接机处跑,接机处已经没人了,只记得赶紧打电话,他沮丧无比地出来,一转身,与天和打了个照面。
关越:“……”
天和笑了起来,依旧专心地拉着他的小提琴,最终一收,掌声雷动,口哨四起。天和朝四面谢幕,提着小提琴,打量关越。
关越:“睡过头了,行李呢?”
天和摊手,一脸茫然。
十分钟后,关越背着天和的琴盒,推着天和的行李,在机场咖啡店前站着。
天和正伸手把包里的纸币和硬币掏出来,并开始数钱。
“哥哥,这是多少?”天和给他看一张钞票,“是两块钱吗?”
关越也不知道,自打来了伦敦,几乎就没认过纸币,他一手扶额,说:“你想买什么?开口就行。”
店员朝天和笑道:“这是二十英镑。”
天和相当开心,朝关越说:“有人给我二十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