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也等着你家正牌太太带着娘家兄弟到处追杀,只好往妓院里躲是吗?”这就是昨晚等着林耀庭去百花仙解救的那位梁鸣士新姨太太的遭遇。
本是萧冥羽的一句玩笑,然而林耀庭却为此多少有些不快。他有时出于伪装的需要是口无遮拦了点不假,但对感情的事其实是十分认真的。
说起他的身世固然算不得悲苦,但受被父亲所冷落的母亲的影响,很是看不上花花公子见一个爱一个误人青春的风流下作。及至发现自己只能爱男人而无法对女人产生兴趣后,对感情的事情就更谨慎了。他深知这乱世之中能够找个安稳结婚的女人还不难,但若要找个能共同过一辈子的男人就太不易了。这么多年了,若说被他放在心上的,除了这个意外掉到他大腿上的军统特工以外,就只有白玉楼了。
他跟白玉楼原本是中学学长学弟的关系,当时年纪尚小,若说爱的多深也不至于,有些似是而非的心动,感情倒是纯粹而干净的。没想到的是,等他被梁鸣士送去日本留学,几年后再回到上海,早已物是人非了。八一三的战火把白家在闸北的产业烧了个精光,白老爷带着唯一的儿子和一大堆姨太太好容易逃进租界检了条命,就被最喜爱的九姨太卷了他的金银细软跟白家的司机私奔这事给气的吐了血,没挨到三个月战事结束便撒手归西了。白玉楼在一堆姨娘的哭嚎声中早都慌了神,总算在老管家的帮助下草草将父亲下了葬。他亲娘是正房太太,过世的早,等从墓地回来,父亲逃出来时带的那点棺材本已被姨娘们瓜分一空,而此刻这群姨娘全都不知了去向。十八岁的白玉楼就剩下了个在租界里的西药局还完好,要倒不倒的靠着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帮他出谋划策的苦撑着。林耀庭是可以想象他当时的艰难的,因而对他委身汉奸特务丁秉朝的事情也不能苛责,可终究心里像是扎了根刺,当年那种美好而纯粹的感情算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后来他自己思量过这件事,能够这么轻易的放手也许还是没有真正爱上的缘故吧……
“别拿我跟舅舅比,也别拿你自己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比。”
萧冥羽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见他突然认真了起来,也就不说话了。
昨晚的事情,并不是过去就算了的。那种亲密衍生了很多副作用,之前丁盛易没走还不能安心,现在送走了他,那种感觉不免又萦回心头。
转头看了一眼林耀庭英挺的侧脸线条,带着种相当迷人的立体感,让萧冥羽觉得他偶尔认真起来的样子别有番味道。
不觉车子已经开回市区,突然嘭的一声巨响,什么东西在车窗前炸开。萧冥羽下意识的一脚急刹停住了车子,两个人的身体都被惯性带动的向前一冲,险些撞到头。
林耀庭条件反射的就摸上了腰间的手枪,却见一队孩子从弄口街巷里追逐的跑了出来,不时燃响一只只炮仗。
原来不是枪声,两个人不由的对视了一眼,随即都笑了出来。
今晚是除夕夜呢!
重新发动车子上了路,街上到处是换上了新装的孩童,把鞭炮放的噼噼啪啪的很是热闹。
虽然是战时,但上海租界内的年味还是很浓厚的,街市上带着种畸形的繁荣。新年里临街的门面虽大多歇了业,可大红灯笼还是高高的挂了出来。毕竟这里住的不是靠发国难财富起来的新贵,就是原本很有些积蓄为避战乱躲在公寓里做寓公的有钱人。
“这里,过去的不行!”在萧冥羽想穿过一条日本某商会所在地的街道时,突然被设了路障的日本兵操着生硬的中文给拦了下来。
好像是商会里在举行什么酒会活动,两个人都不想节外生枝的找麻烦,萧冥羽就痛快的掉转车头换了条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