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气喘吁吁的扔掉了手里的锤柄,接着就要拿起旁边一柄崭新巨锤,而一旁足足靠放着十多把巨锤,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他做足了准备。
可就在他即将抡起新的巨锤砸向密室那张柜子的时候,突然怔了一下。
一个巴掌大小的怪兽玩具模型被遗落在了柜角。
那是一只会喷火的双翼白龙,看起来张牙舞爪,连嘴里喷出的白色火焰都栩栩如生的展现了出来,但因为其呆萌的表情,所以这只白龙看起来格外可爱。
源稚生认出来了,这是绘梨衣最喜爱的怪兽玩具,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忘了带走。
他可是听到女孩对男孩说,想要带走好多玩具,又怎么可能会不带这个最喜爱的玩具呢,肯定是被女孩遗落在了这里。
源稚生连忙拿起这只白龙玩具,就要第一时间通知乌鸦赶紧给他备车。
他要……
可下一刻男人的身形顿住了。
是啊,他要干什么去呢,让女孩无忧无虑的离开这里,离开东京不就好了么?如果自己真的去送别,说不定还会唤起对方某些不开心的回忆。
就这样吧。
源稚生将拿起的白龙玩具又放了回去。
说不定绘梨衣有了路明非之后,那些曾心爱的玩具对她来说也多半不会在乎了,毕竟她已经不需要像小怪兽一样强大才能保护自己,身边男孩会一直守护着她。
可源稚生在将白龙玩具重新放在柜角,又拿起重锤准备新一轮开砸的时候,高举的重锤怎么样也无法砸下来。
男人看着角落里的玩具,整个人怔住了。
仿佛那个吐火双翼小白龙呆萌的脸化作了绘梨衣那张生闷气的脸,像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不送她。
“明明心里不舍,为什么不去送行一下,做最后的告别呢?”
樱的身影出现在男人身后。
“我有这种资格么?”
源稚生苦笑着说。
在绘梨衣离开后,他在这间密室里坐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开砸,可就是这半个小时,让他体会到身在密闭空间里的那种压抑。
而绘梨衣可是在这里待了很多很多年,以前他总觉得女孩很任性,总是贪心的想要出去玩,却完全体会不到对方心中那份被囚禁的煎熬。
如今绘梨衣飞走了,彻底飞出了这座牢笼,就让她带着梦与向往无忧无虑的离开吧,而不是最后还要见到这个曾令她痛苦万分的哥哥。
“也许你该看看这封信。”
樱拿出来了一封信递给源稚生。
“信?”
后者怔了一下,转身接过了女孩递来的信。
然而刚看到上面的字迹,源稚生顿时无比动容起来,他认出了这字迹,准确来说这字迹他看看十多年又怎么可能不认得。
因为正是绘梨衣亲笔所写。
“我亲爱的哥哥……”
源稚生看起了这封信。
然而开头第一句话就让他触动起来。
随着他一行行看下去,哪怕是后来竭力想要保持平静也无法做到,那双纵然是面对这个世界上最凶暴的恶鬼也不会颤抖的手,在这一刻不可抑制的抖颤起来。
樱从侧面角度甚至能看到男人眼含泪光。
女孩微微叹息一声,“这封信是绘梨衣小姐离开前送到办公室的,我本以为是家族事务往来的信件资料。”
身为源稚生的秘书,对方办公室的信件资料向来都是樱率先整理,然后将其中有效内容给对方提取出来,这样就能够事半功倍的处理从而提高效率。
所以樱同样看到了信件上的内容,也同样知道源稚生为何会如此动容。
“通知乌鸦,给我备车,等我到楼下的时候,我要看到那辆悍马已经引擎预热,要让它咆哮起来。”
源稚生郑重的收起这封信件,将其小心翼翼折叠起来贴身放好。
然而说出的话却如刀剑般铿锵,像是心怀决意而踏上战场的武士。
不过不是去上阵杀敌,而是要去送一件东西。
男人将那个吐火的双翼小白龙一把从柜角拿了过来揣进自己口袋里,旋即转身就要下楼。
可紧接着便听到了楼下传来引擎咆哮的轰鸣,像是即将出征的战马在高亢嘶鸣,等待着主人乘骑。
源稚生怔了一下。
“樱罪该万死,五分钟前就已经擅作主张,通知乌鸦将那辆悍马从车库里开了出来,如今它早已经在大厦门口等待。”
樱一脸沉静的躬身禀告。
可明明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的行为,却没有从女孩身上看到半点罪该万死的沉痛。
“好好好,好得很呐,等我回来再跟你清算,现在先跟我一起去机场。”
源稚生“咬牙切齿”。
“去机场干什么?”
“当然是去送……赶紧的吧。”
源稚生说了一半没说完,率先闷闷的离开。
“是。”
樱红润的嘴角微微上扬起来,透着一抹罕见的俏皮。
现在她好像有点明悟芬格尔的话了。
“老大。”
源稚生下楼的时候,正在给悍马预热的乌鸦看到男人雷厉风行的朝主驾驶位走来,立马麻溜的窜到了后座,跟夜叉坐在了一起。
樱则是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然而就在源稚生要进入主驾驶的时候,身形突然顿了一下。
他听到了风雨里传来了嘿咻嘿咻的口号声,以及那浓而化不开的拉面飘香。
“等一下等一下。”
只见一个身穿正宗拉面师傅白麻服,脑门上蒙着白方巾的老头,狂蹬着一辆人力屋台拉面车朝这里疾驰而来。
可眼看着就要抵达大厦,半道车链子竟然断掉了,老头不管不顾,直接推着这辆面摊车哒哒哒的淌着积水奔跑过来。
如今终于是赶上了。
“前辈,你这是……”
源稚生一时不知道老人是什么路数。
“给,给绘梨衣的卤鸭脖。”
老人气喘吁吁的从车厢里拿出一个木质盒子来,里面是满满一大份卤鸭脖,昨晚从天空树回去他就一夜没睡,加班加点熬到现在才卤出这一大份鸭脖出来。
等到出锅的时候,老人更是马不停蹄的直冲源氏重工。
看到这满满一大份鸭脖,源稚生苦笑道:“绘梨衣已经在一小时前就离开了源氏重工前往成田机场,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坐上飞机。”
“什么!”
上杉越一瞪眼,连番消耗让他身子有些发虚的晃了晃,可他全然不顾,下一刻就要蹬着自己那辆三轮面摊车前往成田机场。
可脚掌猛蹬一下一连空转好几圈才知道车子链条断了。
老人忽然看到身边这辆已经启动的漆黑悍马,苍老的脸庞如金刚怒目,“小子,你会开车么?”
源稚生看着老人的目光,那是一种何等的决然。
这一刻他觉得只要他敢说不会,老人哪怕自己不会开车也要玩了命的一路疾驰过去,只为了送达这份爱的鸭脖,就算前面是一座山,他也要凶狠的莽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淅沥小雨中对视。
五秒后。
这辆黑色悍马彻底咆哮起来。
“我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坐在主驾驶位上的源稚生神色沉凝。
“那就全力以赴好了。”
上杉越坐在后排座位的中间,手里端放着那盒卤鸭脖。
身边两侧的乌鸦与夜叉皆是屁股悬一半,身子紧贴在车门边瑟瑟发抖。
他们只觉得老人身上突然迸发出一股子凌厉逼人的气息,仿佛是要踏上九死一生的战场,而他手里端放之物也不再是卤鸭脖,是足以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武器。
“那就全力以赴!”
源稚生低低沉喝一声。
旋即挂挡踩油门一气呵成,黑色悍马发出高亢的咆哮,迎着风雨朝远处风驰电掣般疾驰而去,掀起瀑布般的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