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簇拥着马扩来到府门前。
太原气候比云中暖和,马扩与斡鲁各自褪去厚重外衣,随后在童贯号令下如公牛顶角,两人嘶喊着‘冲撞’在一起。
马扩起初有心相让,交手却发现这老兵力量奇大,只能尽全力招架。
身体力量来自下盘,两人都情不自禁俯身沉腰,倾斜着想推翻对方。
仅仅片刻之间,持续爆发力量,让马扩汗湿全身。
他正苦苦坚持的时候,突然看到斡鲁嘴角一咧,马扩随即被推得踉跄直退,最后还是借石狮稳住身形。
武举马扩败给老兵,童贯、辛兴宗都面上无光。
“马廉访,许是醉了.”
童贯尴尬打圆场的话,高庆裔非但没有应和,反而趁机落井下石。
“马廉访所谓抱起石狮,不会是醉后的臆想吧?哈哈哈.”
“我”
角力失败,解释无益。
马扩不想再与争辩,只得拱手尴尬一笑,看得童贯蹙起眉头。
重回席上,高庆裔声音爽朗频频劝酒。
这是胜利者的姿态,童贯三人皆郁郁不乐。
原想借杨长震慑金人,看样子非但没震慑住,反而让金人更加嚣张。
不行,得想办法。
童贯借中途出恭叫出马扩,在廊下小声问道:“马廉访,那日杨长、武松真抱起石狮?”
“枢密也不信我?您不是盛赞杨观察武略么?不信可问当日值守护卫,而且那对石狮头皆朝外,况有假乎?”
“呵呵,廉访休怪,我一时失语。”
马扩见童贯道歉,旋即反应过来,急忙追问:“枢相要请杨观察来此?”
“宴前敢那般威胁,若不压住金人的势头,只怕他们会更加轻视,你咽得下这口气?”
“可为一老兵争执,犹如升斗百姓般置气?同样会惹高庆裔讥讽,另外如果派人来往沁州,再快也得六七天,这还得杨观察有闲.”
“等会回去先问问,他急着要走就算了,如果愿意留太原几日,这事就可以安排下去,至于杨长得不得闲,此乃对外的国事,排除万难也得来。”
童贯言罢即回厅上,着令马扩间歇片刻再进。
马扩在屋外吹了会冷风,回去就发现童贯脸上堆笑,原来高庆裔也不急回去,他还要商议交割山后诸州问题。
高庆裔直言金国缺人,粘罕出兵蔚、应、朔就是为了带回逃民,但眼下无论燕京还是云中,都有无数辽民逃入宋境。
为了不让双方各执一词,高庆裔建议大宋依旧可以花钱,就像买燕京那样解决人口争端,这样山后诸州就能交割。
童贯一听又要花钱,暗忖金人果然是喂不饱的狼,但他想发怒而不能发。
当然,高庆裔还没报价,一切都可以谈。
如果价格的确合适,可以再苦一苦百姓,如果金人还狮子开口,童贯则宁愿不谈下去。
接风宴席结束,高庆裔自称不胜酒力,遂与十余名护卫一起,被马扩安顿于城中驿馆。
合门关窗,斡鲁四平八稳落座,这才解下腰间酒囊,将烈酒灌入喉咙。
高庆裔掇個凳子近前,关切问道:“老将军无碍吧?中原人常言拳怕少壮,马扩正值壮年.”
“呵”
斡鲁将胡须一抹,轻蔑回应:“称他‘也力麻立’是客套化,老夫十岁就开始随众打猎,又随先帝征战十余年,练一身肉如钢似铁,双手能开三石之弓,岂是寻常汉人可比?”
“是是是。”
高庆裔直点头。
他知道马扩不及斡鲁,但两人打了数次交到,清楚马扩不是乱语之人,所以对杨长传闻将信将疑。
原本只是奉命来警告童贯,顺便探一探宋江在山西虚实,但中途斡鲁不停给他示意,这才激童贯、羞辱马扩。
兀室对假头颅一事耿耿于怀,西夏迟迟没把田豹送到云中,所以行前请斡鲁试试杨长斤两,能够借切磋杀掉最好,这样童贯的‘谣言’不攻自破。
而粘罕回京前也有类似交待,斡鲁作为金国绝对老资历大将,他看好的后辈阇母被人拿来侮辱,也想狠狠教训所谓的‘凶手’杨长。
要说老,童贯已经七十出头,而斡鲁刚刚五十出头。
只不过多年在外、经历风霜,外表像个暮年的沧桑老卒,实际力量完全不输年轻人。
看到高庆裔沉默不语,斡鲁又主动挑话追问:“以你之见,童贯会唤杨长前来?宋人大多鼠胆怯懦,马扩已算其中翘楚.”
“这不好说。”高庆裔摇头答曰:“我已尽力羞辱,若童贯能忍下去,说明宋人毫无血性,以后南下会很轻松。”
斡鲁灌入一口烈酒,然后才满意出言附和。
“有道理,马扩在云中逗留十天,我们也在太原待上十天,无论杨长最后来与不来,你都用谈判好好拖延,留足时间了解宋军布防。”
“是。”
高庆裔恭敬起身,对斡鲁行交手礼。
二月十三,斡鲁借口为妻儿买礼物,带了两个懂汉话的金兵,在阳曲城内转悠打探。
约中午左右,高庆裔突然派人找到他,言说杨长已到阳曲南门外,要斡鲁从速前往宣抚司。
斡鲁当时手里攥个面人,听到消息之时情不自禁加力,瞬间把那面人捏个粉碎。
面人摊主见状急了,心说好心给你讲风土人情,这女真蛮子却毁我货物?能不能要他赔偿?
经过短暂思考,摊主壮胆开了口。
“客官,你这么大力作甚,我花了不少功夫.”
“走!”
“等等,你们不能”
“这钱,替我揣好!”
摊主:???
身旁随从拍下几个铜板,跟着斡鲁急匆匆离开,心说先让你帮着保存,回头连本带利拿回来。
斡鲁赶到宣抚司门前,正好看到马扩在石狮旁等候,便点头致意入门寻高庆裔。
不多时,马扩带一少年走入停堂,童贯随即笑呵呵起身相迎。
“哈哈,杨观察来了,新年过得好么?”
“承蒙枢相挂怀,今年是个难得暖冬,年过得还不错。”
“不错就好,观察来得正巧,我与你介绍贵客,此乃金使高庆裔”
杨长进屋就在打量高庆裔,只见他浓眉入鬓、鼻似鹰钩,身材挺拔、魁梧健壮,下意识以为他就是击败马扩之人。
“你就是抱石狮的大宋力士?”
“鄙人忝为沁州观察使,身上是有一股子气力。”
“这么说,阁下抱动石狮,传闻非虚?”
高庆裔见杨长那一刻,瞬间觉得这事儿稳了。
这模样、身材能抱石狮?只怕抱女人上榻都费劲,高庆裔担心杨长会搪塞,没想到对方竟答得呛人。
“传闻?使者莫不是眼神不好?看不到门口石狮移位?”
“呵呵。”
高庆裔不怒反喜,扭头望着童贯笑道:“杨观察口齿伶俐,宣抚麾下真是人才济济。”
“当日高使不肯信,今日正巧杨观察有公务来太原,不如与你的护卫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