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果断否掉了追击,他有信心保证全身而退,其余人可就不好说了,训练一支骑兵不容易,可不能随意派去糟蹋。
阳曲城有步骑三万,按说他尽起城内之兵,可轻松击败五万敌人,但金军显然有其它后手,而且绝不会都出自石岭关。
一旦阳曲驻军全面陷入战争,就很难及时抽身去支援他处,所以杨长此时并不着急,他现在把辽军当鱼,想多拉扯盘几天。
这样既能稳住太原战事,又能为受到其他地方情报争取时间,那样才能及时作出调整。
所以在辽军退兵后,杨长不但让夜枭军追踪监视,又增派斥候前往各地查看。
此时以太原为中心,左有汾州、右有平定军为羽翼,是杨长新打造的北部防线,重要城池都有兵将驻守,并不像之前怕敌人绕后,但收复汾州、太原就分地屯田,鼓励聚集大城百姓回乡垦荒建房,不是所有人都有城池保护。
阳曲是西路金军南下必经,平定军是东路金军入太原必经,两地可拦住九成以上敌,而太原接壤宪州、岚州,以及与汾州接壤的石州,都因山脉阻隔行军困难,如果翻山越岭进入太原腹地,大概率会受限补给而劫掠乡里,这是杨长不希望看到的。
当然,这几个州虽与太原接壤,却受限交通困难没被金人武力征服,加上各州的官员都很果断投降,所以百姓生产没荒废、地方军政建制几乎没变,粘罕只是派出少量官员监督,并对这几个州采取包税制。
简而言之,这几个州靖康前怎么样,此时情况也都大体不变,以前的官员还继续做官,百姓也继续种地纳粮。
只不过能迫于武力归顺,也可能迫于他人武力背叛。
此时杨长名声大噪,其实已经可以派人去接管,并有很大概率能收复失地,但他兵少将寡难以铺开,若急着收复这些州郡,光复太原之初的困境就会重演。
没经历过战争的百姓,能指望他们拥护自己?不被豪绅、官员煽动就是万幸,如果杨长采用金人办法治理,会为后来治理埋下祸根。
这情况类似赵匡胤开宋,由于和平演变接过后周权柄,没自上而下打破原有利益结构,造成皇权长期被士大夫压制,即便有皇帝雄才大略图强进取,但士大夫们几乎不会共情,只会一门心思维护权利与搞钱。
经年累积、聚沙成塔,便导致王朝末期国家财富和土地,集中在部分权贵及附庸手中,这就让朝廷收支越来越难以为继,而为了保证国家正常运转,最终只能疯狂压榨底层百姓,直到民不聊生、王朝覆灭。
当然,最终都是昏君、奸臣扛下一切,记在史书上留罪状供后人唾骂。
杨长并没想得这么深远,但接手阳曲之后的小动乱,让他意识到治国并不容易,光明照不到的地方总有小人,偏偏这厮不愿向小人妥协。
那几州望风而降的地方官,杨长是一个都不打算用,所以明知道是几滩浑水,而且还会消耗自己的精力,便不打算这么早去蹚。
按说这些自私的骑墙派,几乎不可能主动招惹自己,但人间的事情总有万一,晴天打伞可未雨绸缪。
看到杨长收兵撤回城,耶律余睹悬起心终于落下。
他仔细研究过这个对手,特别是蒲鲁虎那几场战争,杨长几乎每战以少胜多,而且军队战损非常低。
即便只有三千人,破坏力也不会小。
五万辽兵组成的先锋,耶律余睹能为先锋主将,是因为他麾下有一万八千部曲,耶律怀义、耶律涂山、耶律高八共三万二千。
身为统兵将军,部曲多则话语权足。
蒲察石家奴打光部曲,还能藉女真身份以及兀室心腹,作为先锋监军继续参战,之后还会给他配给军队。
而降将出身的耶律余睹,麾下军队就是他安身立命保证,打光之后就会成为吉祥物,也再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他降金反辽积下的数万兵,在对宋作战消耗了一部分,对杨长作战更折损严重,所以这厮才不愿力战。
掩护全军安全回撤五里,各营兵马在当道扎营下寨,很快就把中军大帐搭好。
耶律余睹面南而坐,几位大将分列大帐左右,他们能本来要商讨如何对敌,但之前的斗将太震撼,众人都低头不发一言。
蒲察石家奴环顾左右,看到大家皆是垂头丧气,连忙抚掌为之鼓劲,说道:“诸位,诸位?今日虽折了几人,但也有不小收获,何故如此?”
“收获?是何收获?”耶律余睹凝眉质问。
蒲察石家奴听到语气不善,想到对方今日折了两员部将,所以不但没动怒还浅笑回应:“五万兵马去,五万兵马回,还探出杨长的虚实,这难道不是收获?”
“虚实?”
“然也,杨长之前用兵,那是何等嚣张?带几百人就敢冲锋陷阵,而他今日就出来三千兵,还主动要求斗将,分明就是底气不足,我料阳曲驻军不超万人。”
“不能吧?”
在场多数人都没与杨长交过手,所以出言质疑者只能是耶律余睹,他盯着蒲察石家奴满脸严肃。
“你忘了大皇子麾下幸存者?他们曾回忆年初在介休大战,当时杨长一方出动了两万步骑,这还包括没参战的水军,再加上威胜与辽山驻军,保守估计有五六万人。”
“五六万人又如何?他新得汾州、太原、平定三州,多少县需要军队维持秩序?特别是平定要防范东路军,杨长必然划去了重兵。”
“重兵有多重?过半还是更多?”
“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