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剑客从未与施乌对过剑,初见那一次不过是剑客对施乌的刺杀,施乌并未展示自己剑路。
他的用剑技巧、思路、目的,从未被剑客所知,即便同行以后施乌再有使剑,出鞘与挥剑的次数也不能使剑客察觉施乌的能力。另有至关紧要的一点,剑客技痒了。
他杀尽所有能见的持剑者,不单只是为了立定自己剑道第一的身份,更因他止不住自己较技的剑心,能与施乌同行如此之久还不拔剑杀了施乌,这已是剑客道心大成,如今施乌还敢于他面前练剑,这不是自寻死路?
施乌并未出言拒绝,他把自己的四把剑放于二人身前,问道:“用那剑技还是比较?”
此事早在施乌的预料之中——若不对剑客的认知准确无误,他早死于剑客剑下了。施乌这时的询问,便是问他,赌命还是教技?
剑客尚能自持,他一向抑制自己的狂躁之心,这时并不例外,施乌便是他这么多年见到的最具剑之天赋者,再说,他带来的四把剑更与他的剑技关联甚密(他拿到剑想杀陆扫晴时便知晓施乌的剑与他的剑技的关系),所以他此时此刻不会杀了施乌。
他更想观察一路行程对施乌剑路的影响,对比二人的变化,确认施乌天赋仅此而已,施乌便可死于他手。所以剑客答道:“只是比较。”
话音未落,他霎时取出施乌那长剑斩去,剑出鞘的光芒只在一瞬,一点光芒闪烁,剑刃直逼施乌脖项。
施乌不及将剑鞘,将剑带鞘挡下剑客这袭击,不待剑客变招,他将重剑带着鞘劈向剑客持剑的臂膀。此击在剑客预料之中,他霎时闪过,预料在这时再抢过攻势,却见施乌再一竖劈将剑鞘甩来。
剑客与施乌对剑的理解相似,剑无法抵御对方的攻击,因它双面皆是刃,所以用剑的思路有两种,一则一剑不发,剑发便取命,将交战的时间缩短于一瞬,另一便是狂攻不断,取得攻击的主导,令对方无从应接,最终一剑毙命。前者剑道大成者多用,剑客亦能如此,但他却知如此对施乌无效,一则施乌又那死而不上伤己的分身,二是以施乌展现的天赋来看,如此的舍命一击将成为他的破绽,那时败的将不是施乌,是他。
但第二方法亦不能轻松战胜施乌,剑客向来卑鄙——卑鄙建立在公正使剑的基础,施乌将四把剑放置于二者之中便是明示不取利器之便,公正比较,剑客取长剑便是逼施乌取重剑,以轻便灵巧对沉重缓慢,但他的卑鄙取剑对施乌却是无有效果。
他那抢攻只不过将攻势全数让渡向施乌,施乌纵横披靡之间竟使剑客无从攻击。
重剑携厉风,沉刃藏精奥,剑客全然无法攻击,被施乌一路逼退。他自然可以等待施乌将体力全数使尽,然而他却不可如此作为,如此便是自认自己无法破解破解施乌的剑道,如此便是自折锋刃。
然而现实却如此残酷,他征战、剑中搏命多年的经验全然不起作用,思路、经验被压制于施乌的变招之中,如迈入幽深峡谷,多数变化难起作用。
退步,退步。向后后退使周遭景物全数变化,剑客注意不在其中,他观察着施乌使剑的变化,重剑似在他手,他却并未以力带剑,他借着自己上一招的惯性挥使下一式子,不仅弥补上一式的缺陷,更省力、占据公势。
但这时发见已迟了,节奏全于施乌之中。
剑客仍在退后,施乌却不见他再反击,只见他一步一步避开施乌的变化,一步一步预判施乌的变化。灿然的一瞬,剑客架住施乌的剑,他出口问道:“你活了多久?”
施乌的剑道太奇怪了,从外貌看来,施乌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然而他的剑招却已老成,不再拘泥于具体的招式,是其所谓无招胜有招。这便是奇怪之处,如此的技巧,即使施乌天赋再高也不可能于此种年纪练成,这种技艺不仅是天赋,更需实战的磨砺,若是施乌一岁起便历经实战,如今有如此的技艺倒是不出奇。
可是这便是突破了人体的生理极限,施乌以一岁的躯体如何能操使剑?他在一岁之时便拥有了成熟的剑技?剑客虽疯,却绝不傻。
眼见施乌不回答,剑客退后一步,将出剑一。
不出他所料,施乌大跨一步,重剑压于剑客剑路之上,将剑一压抑于出招的一瞬。这也便是剑一唯一的缺陷。
剑客再退一步,再退一步,退至无法与施乌交战的位置。他终于看出来了,施乌此时状态与他剑术猛进之时毫无差异,听不入任何话语,中断这状态也是简单,不与他斗即可。
施乌的理智恢复得比剑客想象的快,他锁定剑客的位置,再想拔腿进攻,忽然发觉了剑客的意图,便将剑收出剑鞘。举目再看营地,篝火于他二人的搏斗之中被打得四散,几乎点燃了帐篷,陆扫晴、何以全以及秽子早察觉了不对,远远的离开了战场,站在黑暗中。
“你使剑多少年?”剑客再问道。
施乌从这问中知道剑客察觉他的剑技老道,不似使剑不久,他并不欺骗剑客,如实回答道:“如果按时机年份看来,我用剑一年多不到两年,但我曾到过一个以一瞬为永恒的地方,那里大概是个幻境,我在那里跟着另一个人学剑,大概用了一辈子。怎么样,惊讶吧。”
剑客不理会施乌的调侃,继续问道:“你如何知剑一的破绽?”
剑客只在施乌面前用过一次剑一,此后施乌虽得剑之操式,今晚却是他第一次操练,难道他这一次便看出了剑一的缺陷?
剑客猜想正是现实,施乌答道:“我今晚看了一下,就刚才练了一练,剑一又是我会的,看出当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