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执教直言来意便是,老夫洗耳恭听。”崔铎不想跟这种人拐弯抹角,当真无趣。
郑德禄苦笑点头,说道:“崔侍郎是否知晓朝廷即将在诸道推行新政?”
“早有耳闻。”
“可如今河北山东的情况,崔侍郎应该也看在眼里。”郑德禄语气沉重:“今岁又逢灾年,各地官长为求落实新政,确保捐输充足,必定大力搜刮,各地百姓只怕经受不起这等盘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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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铎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但他也的确觉得大夏积弊深重,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这个郑德禄前来送礼,必定是得了某些人的指派。
“老夫如今只是一介乡野匹夫,不值一提。”崔铎言道:“新政推行这种大事,又岂是老夫能够置喙的?”
郑德禄有些着急:“崔侍郎这话不免妄自菲薄了,山东士子若要做学问、读诗书,首要推崇的便是崔侍郎整理的集注。眼下您要是肯上奏朝廷,痛陈利害,暂缓新政推行,既是众望所归,也能让百姓休养生息。”
崔铎没有立刻答应,可郑德禄的话说到他心坎里了。他本人并不十分渴望官复原职,但为民请命的壮举,必定能争取到极大名望。
如此一来,便称得上是“拯厄除难、功济于时”,大大合乎崔铎对自身期许,而不是终老故纸堆中,彻底埋没无名。
“只凭老夫一人,成不了事。”崔铎虽然动念,却不盲目。
这时郑德禄才恰到好处地递出一封书信:“崔侍郎尽管放心,此事洪范学府与您并肩一同。”
“哦?”崔铎眉头一挑,接过书信仔细阅读,同时也明白洪范学府为何会找上自己了。
尽管洪范学府被视为儒门圣地、武儒首宗,可是自从近百年前东海圣人闻夫子泛舟出海,学府立时群龙无首。
洪范学府毕竟不是寻常武林门派,不可能光靠比武较量就能角逐出为人信服的领袖,因此渐渐陷入几大世家彼此攻讦、明争暗斗的局面。
崔铎之所以多年没有重返洪范学府,干脆在自家传授学业,就是不想参与学府内部的倾轧。
只是没想到,如今新政推行在即,洪范学府居然难得团结一回,还派郑德禄来送礼求请。
坦白说,崔铎并非无动于衷,他甚至有几分窃喜。自己试图回避的洪范学府,居然也会主动登门,可见他崔铎在河北山东的名望,绝对是不容忽视的。
如果自己与洪范学府一同,联系众多亲朋子弟,未尝不能与发出惊天声量,一洗朝堂风气。
“你且让我三思。”崔铎放下信件,他其实已经下了决心,只是想要提笔撰文,也需要时间联络亲朋好友。
此事若想成功,非要一锤定音、振聋发聩不可。
……
官道旁一座驿所,羽色鸦青的信鸱盘旋半空,强圉君吹哨抬臂,将它引落。
取出密信细细阅读,强圉君一拍大腿猛然站起,喝道:“果然!我就知道这崔家有问题!”
一旁给信鸱喂食鲜肉的随从不解问道:“崔家发生何事了?”
强圉君无比兴奋,将密信交给随从:“有密探来报,安平县崔家跟洪范学府勾结,意图反抗新政!”
随从不明所以,只是问道:“这莫非与净光天女有关?”
“就算之前没有,那现在也有了!”强圉君环顾一个个佩弓随从:“你们要搞明白一件事,净光天女这种人能够在河北到处晃荡,背后必定是有人暗中支持。当初她带着几千流民乱跑,没有粮食早就饿死在半路了,不还是河北本地世家大族给他们提供粮食吗?”
部分随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强圉君继续说:“当初上章君跟着那个小杂毛去崔家借粮,那时我便觉得稀奇。本来就是在闹旱灾,这帮世家大族怎会如此好心,乖乖出借粮食?现在看来,人家那是将计就计,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净光天女作乱!”
想通这一点,强圉君当即带着一众随从,朝着安平县崔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