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因是偷偷进城,见不得人面,他领着人朝前走去,吩咐孔安道,“先把大哥带出来,我要见他。姓金的那几个,打听清楚是何人,明日一早,我要看到他们浑身赤裸,吊在城墙上。”
“是!”孔安早就领教到了,自家二爷可不是个善茬,他一向不轻易得罪人,谁要是得罪了他,那是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的。
贾琮在姑苏城属于有房一族,一座三进的小院子,临街是铺面,摆了些杂货在卖,做个样子。
贾琮进去后,便给了吴惟忠一百两银子,让他带弟兄们出去找乐子,他自己梳洗一番,端了一盏茶,坐在屋里等孔安。
不多时,钟士桢来了,二十岁的大小伙子,看似哭过,眼角都是红的,看到贾琮羞愧得无地自容。
贾琮也不多问。
钟士桢今日受这一场羞辱,固然有他自己没本事的缘故,说起来也受了贾琮的牵连,有了梁园那一出,江南的这些世家和巨室们拿他没有办法,竟然将一口气出在了钟家人的头上。
贾琮对钟家并没有太深感情,虽然比邻而居了三年,来往并不密切。
他居丧守孝,深居简出,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收到了钟家的礼物吃食后,派下人也回点礼,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但贾琮不喜欢看到别人受自己的牵连。
“究竟怎么回事?”贾琮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钟士桢坐下。
钟士桢身上的衣服被扭得凌乱,头发也有些散乱,又红着眼角,活像是被人凌辱了一番,看得贾琮眼角直抽。
“就去年的时候,一次诗会上……”
说到诗会,钟士桢不好意思地朝贾琮看了一眼,以前他们隔三差五地会举办诗会,自从梁园的事一出,如今,整个江南,所有的学子们都不敢再提“诗会”二字了。
“表弟,你也知道,我这秀才也考了好多年,屡试不中。家里虽然没到了供不起我的地步,可供养一个读书人也确实花费不少,父亲也常明里暗里地说,让我……”
“说重点!”贾琮道。
“哦,是,是!”钟士桢深吸一口气,重新组织了语言道,“总之,那会上我就说,要是这次再不中,我就脱了裤子围着金陵城跑三圈。我本来是开个玩笑,要勉励自己一番的,当时谁也没有当真,还有人也跟着我开了这个玩笑。哪知道,金坤这个混蛋,他就只盯着我一个人,非要我……兑现承诺!”
钟士桢听孔安说了,贾琮在底下偷偷地看了良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大概都搞清楚了。
实在是丢脸!
“你今年多大了?”贾琮问道。
“二,二十一!”
“我记得你都有儿子了吧?”贾琮道,“你不是一两岁,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知道?”
“我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吗?我那里知道,我就,就真没有考上呢?”
“那你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考上了吗?”贾琮问道。
钟士桢不明白贾琮的意思,他偷偷地朝贾琮斜睨一眼,见他坐得四平八稳,年纪虽然不大,但气势已经出来了,一举一动间,隐隐地带着一股慑人的压力,令他不得不认真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没考中。
“童生试其实很简单,把四书背熟了,基本上都能过。你从启蒙到现在,多少年过去了,十几年了吧?四书一共多少字?你能背得滚瓜烂熟吗?”
钟士桢愧疚地摇摇头,“有些……不熟!”
“不熟,你去考什么秀才?”
“不是,我要是不去考,别人会笑话我。再说了,你一除孝就去考了,我要是再不去考,我爹他也不答应啊?”
谁能想到,贾琮居然还能考个案首。
他都不敢回去了。
钟士桢起身朝贾琮拱手道,“表弟,你这一说,我觉得我根本不适合读书,其实,我一读书我就想睡觉。只是,家里供养了我这么多年,我要是现在说我不喜欢读书,我真的说不出口。”
钟士桢是真心愧疚,猛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倒是把贾琮吓了一跳。
“那你喜欢做什么?”贾琮倒也挺同情钟士桢的,前世,他遇到太多这种人了,班上那些差生们,基本上人人都是钟士桢这种心理。
“我喜欢做木匠!”
贾琮“噗”地一口茶喷了出来,斜眼去看钟士桢,“你是由校?”
“啥?”钟士桢没听懂,摇摇头,“表弟,我真没有骗人,我其实很喜欢做手艺活的,我不光喜欢做木匠,我还很喜欢打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