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道,“照理说,以我的能力,在找到夫人和姑娘时,原是可以不费如此多周折,便可令你们母女团圆。今日却令夫人抛头露面,当着金陵城所有人的面直斥贾雨村,不瞒夫人说,是我一点私心作祟。“
甄封氏愕然,听这小恩人的意思,并非是看中了她的女儿?
“虽说贾雨村之前被罢官之后,靠我贾家的关系起复,但我从甄老爷处得知这一事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那时,家族已经帮他谋了复起。
况那时候我年幼,家族之中,并没有什么话语权,家中长辈如何做,我也不可置喙。既知道贾雨村是个忘恩负义之徒,若让我饶过他,不揭穿他的面目,我又于心不甘。”
甄英莲一双水漾杏眼眨了眨,笑意盎然,轻轻抿了抿粉唇,声音如空谷莺啼,清丽婉转,“公子仁德,对此等小人自是看不顺眼。那人一番嘴脸,自是我母亲或是我去揭穿,更合适,世人也更相信。”
况,从头到尾,公子都没有让她抛头露面,可见其体贴之意,磊落之怀。
贾琮不期然英莲会发表意见,他抬眼朝英莲看去。
原着上,秦可卿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兼钗黛之美,这样一个人物,本是世间难寻,却偏有个人有她那样的品格容貌儿,便是英莲。
此时,见她低眉垂眸,光洁的额头被垂落的刘海遮挡,只露出眉心一点红艳欲滴的胭脂痣,白皙的脸颊上,霞飞明艳,许是他的目光对她来说太过压迫,少女心思有些遮挡不住,葱管般的手指轻轻地绞着一方帕子。
娇柔秀婉若水中芙蓉,沉静羞涩如空谷幽兰,自有一番别样体态。
甄封氏看看贾琮,又看看自己的女儿,知女莫若母,到底是骨肉连心,她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却有些为难。
恩人眸光清冷,根本没有看上她女儿的意思,之前还有些担心,如今又有些失望。
这或许就是为人父母的心吧!
既舍不得女儿被看中,又不愿女儿不被看中,这心态是真矛盾。
“多谢姑娘体谅!”贾琮收回探寻的目光。
虽欣赏这金陵十二钗副册之首的闺阁人物,却也并没有一见倾心的必要,故而他神色平静,若只欣赏了一副仕女图,美则美矣,起心动念倒也不至于。
他双手扶膝,肩背笔直,自然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来,刚毅中又带着一点刻意的柔和,对甄封氏道,“夫人往后不可再唤我恩人,我受甄老爷之托,帮忙找回了甄姑娘,而夫人也出了力,帮我揭穿了贾雨村的丑陋嘴脸,我们恩义相抵,正是两全其美。”
甄封氏忙道,“这可如何是好?贾雨村忘恩负义也是冲着我甄家来的,我揭穿贾雨村,也是为我自己。公子为我母女着想,我们感恩不尽,只是我们如今身无长物,救命之恩,全家之义,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报答。”
“这其中不存在报答之说,我受皇恩在朝为官,便有安民之责,寻回甄姑娘,将恶人明正典刑,原本也是我分内之事,何来恩情之说?”
贾琮看看时间,说了小半个时辰了,便端了茶道,“因内眷在京城,府中几是男子,并无女眷,便不好留夫人和甄姑娘用饭了,还请见谅!”
贾琮亲自将甄封氏母女送到了大门口,也并非是刻意,他自己正好也有事要出去,可落在甄封氏和英莲的眼里,却是他身居高位又平易近人之处。
见英莲坐在马车里,悄悄地揭开了车帘一点,偷偷地往外看去,目光似黏在了那人身上,甄封氏叹了一口气,贾公子已有妻室呢,就算没有,以她女儿的身世背景也是高攀不上人的。
他这样的人,若是女儿能够为他做妾,也不算埋没了女儿,只是,哪有上赶着给人做妾的呢?
“儿啊,娘也希望你将来能有一个好归宿,只是贾公子这样的人家,咱们进一次人家的门都不容易,要说留在他身边,这不是上天摘月亮吗?”
甄英莲忙松了手,满脸娇羞,越发容光艳丽,杏眼低垂,满腔心思被人戳破,反而有如释重负之感。
“女儿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觉得,世上怎地还有公子这般人。他待女儿恩重如山,女儿无以为报,若能在他身边为奴为婢,女儿也心甘情愿了。”
甄封氏回忆起方才贾琮的种种表情神色,若贾琮但凡表现出一些对她女儿的觊觎之心,甄封氏都会打消女儿的这种念头,报恩的方式种种,她愿搭上自己一条命,也不舍得让女儿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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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贾琮从头到尾神色清冷,目光肃穆,无半点见色起意之心,却令甄封氏极为赞赏这少年的人品。
而她女儿自小便粉妆玉琢,乖觉可喜,及至如今大了,越发出挑,容貌标致,气韵芳华,不可多得。
到了这一步,甄封氏也好生发愁,既为今后营生,怕养不活女儿,又为女儿这般出色,怕护不住女儿,反而觉得,女儿这想法,倒不失为一条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