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啊啊啊——!!!
庆长云嘶吼着挥出这一拳,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和以前有所不同了,不知道是不是配得上问心无愧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在背叛奉安,他只感觉自己头一回向这个世界高呼,自己叫做庆长云!
“不..不要!”段也成眼睛里映出的庆长云越离越近,他慌了,五官瞬间扭曲,他身为国师之子,作为被皇帝破例允许修道的文官,年仅十五岁便半只脚踏入破开境的天才,从没想过自己面对死亡会如此手忙脚乱,跟那些死在自己面前的人比起来,没强多少。
噗——!!
拳还未至,分心二用的段也成被两股对冲的念元逼出一口鲜血,左手开始出现痉挛,阵法的反噬已经开始了!甚至已经汇聚好的念元都被统统打散,四周成型的冰锥在空中戛然而止,段也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拳头挥向自己。
叮——————
一阵玄妙的嗡鸣声响起,整个问灵坛一瞬间归于平静,风被凝固在半空,甚至周围的画面都被定格。
“呼——呼——”段也成喘着粗气,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离他一尺不到的拳头,腿软得向后退了几步,这几乎要贴着他的脸了!他僵硬地转过头去,一个黑白色长衫的身影飘然而立,她的出现让周围顿时陷入寂静,没有感情但十分威严的声音传出:
“万籁归尘——”
庆长云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样,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原本一往无前的“气”,毫无预兆消散得无影无踪,就好像是失去了对自己精武观想的掌控一样,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回到问灵坛中央,好像他从来没打算出拳一样,阵法也从即将崩溃的边缘,回到了正常运作的模样,四散的念元重新归于段也成的体内。
“段也成,你迟钝了。”
“母......国师大人,”段也成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他知道自己的粗心大意差点让他丢了性命,现在低着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先把仪式继续完成吧,别耽误了。”
“是......”段也成重新整理好情绪,他也知道,就算犯了错,面前的仪式也不能停。
啊——————!!!
庆长云双眼完全被白色占据,这一次他没有反抗的机会,国师的注意力牢牢锁定了他,大道境的念元,任由庆长云拼命,都无济于事,普通人面对行气境都已经隔了一道天壑,何况大道。
这一次没有意外,也没有什么人定胜天,大道境的强者刹那间便可颠覆战局,摧毁一城,抹去一山,白色团状的物质自庆长云身体抽离出来,抽出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四肢扭曲,杂乱地倒下。
“回去抄写《默生录》一百次。”
“是。”段也成没有丝毫怨言。
国师挥了挥手,立马出现了两个小卒,将庆长云失去生气的身体抬走,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空,问灵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归于寂静,几声蝉鸣就着月光,悄悄响起在问灵坛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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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冰凉的绿豆沙!”
“刚出锅的肉串!”
民会坊里人来人往,穿着短袖麻衣的少年拉着襦裙的少女,一言不发的你一口我一口,分享着手里的糖果,一对父母带着两个孩童嬉笑着散步,几个女孩子随意披着长发,在成明居里,趴在栏杆上聊着少女闺中秘事,不知是聊到什么,让几个女孩眼睛笑得弯弯,捂嘴的娇态让四周的人都看呆了几分。
树上的蝉儿一直没有停下,滋呀滋呀,像是在宣布着什么,但人也听不明白,不知道蝉到底在叫什么,许多人觉得聒噪,而阿通却听着这蝉鸣,血泪盈襟,她其实也听不懂,只是觉得心里凄惘,哀痛,她不知道庆长云如何,也不知道自己之后的人生会如何,强烈的不安填满了她的心房,蝉鸣越来越大,阿通的身子越来越低。
庆长云的死,在奉安几千年的历史里,溅不起一丁点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