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将水桶放下便出去了。
绿竹放下食屉,取过棉帕蘸水,冰冷让她圆润的手微微一颤。
她忍着寒意将帕子浸湿,笑着道:“殿下,这二月的井水快比得上王府冰窖里的冷了,直接往眼睛上盖可冻得很,待会可得忍着点儿。”
绿竹心细手巧,将棉帕拧得既不滴水还充分浸湿着,小心地覆在孟婉兮的眼睛上,才敢提起方才的事来:“修竹不懂事,殿下不必为她费神,实在不想见打发了出去也成。”
竺兰在旁边悄声问:“绿竹姐姐,修竹姐姐是怎么一回事?”
竺兰因自己是太后娘娘派来的人,一直不敢打听猗兰院中的事,怕宁王妃生厌,自己在府中日子会过得更加艰难。
如今形势变了,竺兰心想,自己将来是要为王妃办事的,便大胆地问了。
绿竹抬头看了眼路轻轻,见正给孟婉兮温经活络的路轻轻点了头,才说出始末来。
绿竹低声道:“修竹和我一样,自幼就伺候殿下,五年前修竹嫁人的时候,殿下不仅给她脱了奴籍,还给了许多嫁妆,不仅有良田十亩,十几匹上好的衣料,还有两副头面和两副金钗金镯子,三百两银票和二十锭银子——”
竺兰把眼睛越睁越大:王妃给丫鬟的陪嫁,原来那么多钱啊!
绿竹叹气道:“京中再没有比殿下更大方的主子了,这些嫁妆足以让修竹在婆家面前体面一辈子,奈何她自己不争气,被婆婆和丈夫一哄骗,几年间把银钱都给了出去,便又求了殿下回来伺候,拿月例添补家用。”
芷兰也跟着叹气:“修竹姐姐日子过得不好,伺候殿下也没以前尽心,好几次来院里伺候都晚了时辰,如今殿下还能留下她,已是看在往日情分了。”
孟婉兮早上睡得不安心,热水澡泡得她四肢酸软,脑子也跟着犯困,听到芷兰这话觉得很是烫贴,叮嘱道:“修竹原是替我管账的,又有几分气性,你如今替了她的职,言语之间难免也有几分怨气。横竖你们都在王府里办差,你每月拿银子给修竹的时候,稍稍忍让些,切莫与她结怨。”
芷兰点头应道:“奴婢晓得,定然不和修竹姐姐起争执。”
竺兰有些疑惑,问道:“殿下要拿银子给修竹姐姐,怎么不直接给,还要如此周转呢?宫里主子行赏,都是直接给银子,没有每月给一点给一点的。”
绿竹从橱柜里拿出孟婉兮要换的衣裳,一件件搭在屏风边的架子上,闻言笑着提点竺兰:“这就是内宅的学问了。”
“修竹的差事办不好,一处两处倒也罢了,若是连主子的喜好厌恶都不记得,不罚怎么服众呢?其他的婆子丫头们要是仗着殿下宽厚,都跟着修竹有样学样,那猗兰院可就乱套了。”
绿竹见几个丫头若有所思,又掐着线条圆润的腰道:“但也不能重罚,修竹伺候殿下十几年了,谁家内宅没点不能说的事,不都交给贴心的下人去办的?何况修竹家里那位相公不是好相与的,这钱就得一点点从殿下这里给,既是主子的恩德,也是免了她夫妻间的争执,若是一次性给够了,可就跟修竹的嫁妆一样,很快被掏干净了。”
路轻轻听得一愣一愣的:宁王府的主子少仆从多,内宅事物处理起来,却也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