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 我姐病倒了

两个多小时才出来,头顶打了一个洞,固定了一根导管往外引流。淡红色的液体里面夹杂着像耳道死皮一样的脑细胞组织缓缓流进一个袋子里面。

为了怕她脑水肿头疼手脚乱动,护士用捆绑带把四肢都固定在床帮上。

我们都拥进ICU围在床前大声叫姐姐的名字,姐姐睁着的眼睛已经黯淡无光,对我们的呼唤毫无反应。

我吓得就要放声大哭,只听护士过来轰:“家属都出去都出去吧哈,就留一个在这儿照顾,其余的人出去,不然妨碍治疗!”

小洪二哥姐夫,都自觉退出,留我一个在里面。

我举目四望,任重道远,一个闪失,万劫不复!

ICU里面十几张床,全是和我姐一样的病人,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管子,自动量血压的声音,氧气布鲁布鲁冒泡的声音,血氧仪时不时滴一声,更衬托出里面争分夺秒跟死神赛跑般的紧迫。

这里面十几个陪护家人,都悄悄不语,默默围绕在病床旁边一声不吭地忙这忙那。

我看看我姐,我爸当年就是脑出血没的,他那年不到65,唉,我姐这才42岁!

我忍受不了生离死别。

那年爸爸忽然去世,我好几年翻不过神儿来,动不动梦见他又回来了,他又离家出走了,他又唉声叹气了,还总是想起那时候我和姐姐翻箱倒柜给他老人家找装老衣服,却没有一件不带补丁内衣的情形。

唉,人生一世,我爸爸是一辈子没享过福,净愁苦焦虑了。

我姐呢,也是个可怜人。

在家里倒是有我妈和两个哥哥宠着,工作也稳定,上班二十多年连班组都没换过。

可是作为女人人生最重要的爱情,却不顺。

小云仿佛就是为了应付家人才随便找个人结婚,从找对象就对我姐冷冷的,经常几天不见人影,结婚第二天就开始在外面打麻将,一打一天。

那年两口子打架闹离婚,姐姐曾偷偷告诉我说,下水道堵了,她找楼上的邻居帮着疏通。

人家的男人,大脚一伸,水拔子一拔,马桶呼啦啦就通畅了,自己的男人呢,一说话就呛棒子一句话堵死,要不就是天天瘫电脑桌跟前玩游戏,家里活活不干孩子孩子不管。

那时候她真想也学别人,快破罐子破摔也在外面混个情人算了。

唉,

姐姐作为一个不用为吃穿操心的健康女人,精神上爱情上都是缺失的,回头她再瘫在床上,人家小云还能对她有一点耐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