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认为,我大晋的局势会朝向什么方向发展。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结束。王恭虽然死了,但是此次王恭起兵之事,会酿成更大的灾难。我认为,事情会变得更糟糕。”谢玄轻声说道。
李徽点头道:“谢兄,这件事当然没有结束。我和你有相同的看法。王恭之乱虽平,但只是暂时的平息。王恭起兵,殷仲堪和杨佺期起兵响应,他二人一为荆州重镇,一在豫州重镇,都是要害之地。虽和朝廷达成妥协,但是,这件事岂会那么容易过去。司马道子是怎样的人,你我都清楚。王恭之所以能够得到他们的响应,也是因为先皇之死上确有迷雾,王国宝之流确实祸乱超纲,专权跋扈,排除异己。否则殷仲堪和杨佺期也不至于到了出兵呼应的地步。这个症结不解,岂有宁日?司马道子会记着这笔账的,必要清算。”
谢玄皱眉道:“你我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司马道子的行事,绝不肯留着殷仲堪和杨佺期。不过,殷仲堪等可不是王恭,王恭并无根基,而荆州和豫州之地,地域广大,且经营日久。当年桓氏掌控之时,便同朝廷离心离德。司马道子若想对他们动手,那将和对付王恭是截然不同之事。恐怕会地动山摇,更加混乱。”
李徽微微点头,心想:可怕的不是殷仲堪杨佺期,可怕的其实是荆州的势力,是桓氏留下的根基。
“贤弟,如果司马道子和殷仲堪杨佺期他们起了纷争,你会出兵么?你又会帮谁?”谢玄问道。
李徽微笑道:“谢兄认为我该帮谁?”
谢玄道:“我认为你会帮司马道子。”
李徽道:“何以见得?”
谢玄呵呵一笑道:“因为这样对你更有利。就像此次王恭之乱一样,你帮了司马道子,解了他的困厄之境,然后你便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李徽大笑道:“兄长,那些官职于我如浮云。”
谢玄沉声道:“我说的是广陵,是彭城。那些也是浮云么?”
李徽一愣,笑道:“广陵彭城对我徐州很重要,承上启下,构成完整的防御体系。况且,这两座城池本来就该归于徐州所辖。此次只是理当回归罢了。”
谢玄呵呵笑道:“理当归于徐州么?广陵乃我北府军驻地,北府既没,我北府军何往?”
李徽心中一动,笑道:“谢兄此言何意?”
谢玄微笑道:“贤弟,此番我重掌北府军,你认为我将驻军何处?”
李徽沉吟道:“那要看谢兄和司马道子如何协调了。我的建议是,驻军京口或者姑塾,拱卫京城,同时也可钳制周边。”
谢玄呵呵笑道:“姑塾和京口确实不错。只恐司马道子不肯。那会被他视为威胁。你觉得我要求驻守江州如何?”
李徽皱眉道:“谢兄,江州面临荆州和豫州的压力,明知司马道子和杨佺期殷仲堪他们会有冲突,却要去江州,岂非将自己置身于冲突之地?除非谢兄本就希望参与其中,否则我不推荐。”
谢玄呵呵笑道:“贤弟所言极是,我若驻军江州,岂不是成了司马道子的挡箭牌了。然则我可驻军何处呢?”
李徽道:“淮南之地或可。江北历阳、梁郡,或者再往北,驻守淮北之地。”
谢玄摇头道:“那些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水陆交通不便,又是陌生之地,根基不厚。我北府军兵士大多为彭城广陵之兵,恐难以外驻。我答应了他们,要带他们会老家的。”
李徽眉头皱起,他已经明白了谢玄的意思了。
“贤弟,你我之间,历经波折,几番起伏。我承认,为兄当初对你颇为偏激,几番断义之举伤了你我的感情。过去一年,我守丧于此,常常反思之前种种,觉得自己行事颇为不当,心中愧疚不已。此番和你重逢,我心中甚为欢喜。今日我郑重向贤弟告罪,并希望你我能重修于好。不谈阿姐和你之间的事情,只论你我交情。当年你我结义为兄弟,乃是此生我最高兴的一件事。今日你若不弃,你我重新结拜。我们和以前一样,同心同德,肝胆相照,依旧结为兄弟之谊。你觉得如何?”谢玄看着李徽,双眸闪闪,充满了期待。
李徽心中火热,情绪翻腾。和谢玄之间后来发生的事情,一直是李徽心中的块垒。难得谢玄能够说出这些话来,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殊为不易之事。他要和自己三度结拜,这当然是自己希望的事情。
一瞬间,李徽几乎便要冲口而出答应。但话到嘴边,却被李徽生生的咽了下去。
“谢兄,你我之间,早已是兄弟,倒也不必再结拜了。在我心中,从未将你当做外人,一直拿你当兄长看待。以前种种,却也不用再提了。”李徽轻声说道。
谢玄微微点头,轻叹一声道:“明白了,我明白了。”
谢玄低头喝茶,李徽端坐不动,气氛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显得尴尬无比。